上次霍宝一行来蟒头寨,是从曲阳县经南山村到东山寺,从东山寺方向进山三十里进寨。
总共九十里山路,走了两天,中间还在南山村歇了一晚。
这次下山,却是走另外一个方向,七十里山路直接到曲阳县。
除了童军的两辆骡车,水进等人也用了四辆骡车,上面还拉了两车铜钱,这是要借着采买的幌子在城里打探消息。
水进早早就凑到童军这边,挤到霍宝这边,两人坐在车辕上,有一句没一句说话。
黑蟒山深处还罢,有水脉的缘故,能看到绿色。
出了大山深处,绿色就变得零零散散。
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农田,还有零零散散的农庄村舍。如今春夏交接,正是农人辛劳耕耘时节,可大家看到的却是破败荒凉。
干涸荒废的农田,只剩下断瓦残垣的村舍,比比皆是。
水进也是农家子出身,看在这情形直抽冷气。
“人都跑了,就是下雨这一茬庄稼也来不及了。”
“往哪儿跑?总不能都去了亳州?”霍宝生出疑惑:“是不是都去了陵水?”
这里离亳州五百里,路上走路就要走十几天,对于口粮断绝的百姓来说,压根就不可能活着走到。
水进摇摇头:“不会吧,我们之前跟三哥路过陵水来着,没见县城多了多少人,会不会都往江南逃荒去了?”
“谁晓得呢。”霍宝想起江面那零星的渡船,并不觉得这些人真的逃往江南:“三月上旬我们南下时,也看到好多没人的村子……有被匪兵祸害的,全死绝的,还有这样不见人荒了的。”
“估摸都逃荒去了,老天爷不下雨,庄家指望不上,总不能干等死。”水进唏嘘道。
同为曲阳县人,徒三、水进等人所在的七棵树村在县城西北,离县城三十来里路,挨着亳州方向,村外还有淮河支流,旱情比南山村与黑蟒山这边好很多。
要不是如此,上月徒三奉命回乡征兵,也不会征了八百乡勇。
柳元帅号称辖兵五万,实际上五万是虚数。整个亳州都不足五万兵,还分属五位元帅手下。
柳元帅手头真正的兵力,只有八千。
这八百乡勇就惹眼了,原本柳元帅之前说好征多少都归于徒三手下,被身边人说动也不提此事。
徒三别为他法,只好“主动请命”南下收复曲阳。
那八百乡勇中,只挑了二十三人出来。
至于江平,在柳元帅麾下为都统,将手上几百人都交出去了,才得以“副手”身份,追随徒三南下。
霍宝不是外人,水进絮叨这些,也只是想要让霍宝晓得舅舅的不容易,舅甥齐心,作出一番事业。
霍宝听着,却越发觉得自己先头的决定是对的。
独立统兵权,才是发展势力的根本大道理。
徒三要不是走这一步,就只是柳元帅麾下寻常将领,哪里有争夺江山的资本?
霍豹驾车,有心无心也将两人的话都听进去了。
待晓得那声名远播的柳元帅实际上手上只有八千兵,霍豹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生出几分轻视。
黑蟒山中三个寨子整合完毕,正兵一千七、辅兵五百、加起来就是两千二。
那个柳元帅小心眼的夺了徒三征的八百人,会不会再对这两千多人下手?
徒三爷是个好脾气的,可那几位寨主不是吃白饭的,到时候说不得又要扯皮。
霍豹想到此处,竟隐隐带了幸灾乐祸。他没有发现,自己将童军与执法队单拎出来,没有归到徒三势力下。
七十里的山路,大家一直没歇,就是干粮都直接在路上吃的。
申正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曲阳县外。
城门口,两行队伍,一行走行人的,速度都挺快的;一行排着骡车、马车的,则有官兵查看货物,还询问几句,看样子似收缴进城税。
这些年朝廷党争不断,地方官也是想起五花八门的税来刮地皮,大家都是见怪不怪。
“三月下旬我们路过时,还没有人收税。”霍宝发现不同,回头看了骡车:“人太多了,还是分一半进城,一半留在外头接应吧。”
水进没有异议,留了一半人手,点了几个青衣小帽、大户人家仆从装扮的,牵了一辆装铜钱的骡车去了县城门口排队。
霍宝这边,将十个童军分了好几伙,约好了进城后集合地点,就各自排队去了。
霍宝身边,只有水进、霍豹两人。
行人这边一人一文钱进城费,倒是不多。
前面有人没钱,那县兵也没有驱赶驱逐,只让他登记进城目的,寻亲、访友、还是讨生活,还给指了门路,衙门在召人通排水沟,管吃管住,一日五文钱,找不到活计,可以往那边对付几日。
那人感恩戴德谢过,欢欢喜喜去了。
霍宝却是忍不住皱眉。
一文钱的进城费?五文钱的工钱?
曲阳的物价降下来了?
包子十文一个,酱肉两百文一斤,酱鸭一百五十文一只,斗米千钱,这是三月上旬的物价,三月下旬差不多,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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