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堂内,一片狼藉。知非道人咳嗽着说道:“咳咳,咳,咳咳咳,阀主天刀,名不虚传,咳咳,贫道受益良多,多谢了。”
宋缺面『色』倒是比知非道人好多了,他略带关心地说道:“道长说笑了。‘天刀八诀’还是比不过道长方才那惊艳一剑。道长,伤势如何,可需要休息调养?”
知非道人又咳了两声,道:“不妨事的。只是内腑震『荡』,稍稍调息便好,现在已无大碍。还是要感谢阀主,否则,贫道误入歧途犹不自知,实在惭愧得紧。”
宋缺微微一笑,道:“道长客气了,都是道长自己的体悟,与宋某何干?是了,此地狼藉,非谈话之所,何不随我移驾,咱们到外院凉亭上聊聊?”
知非道人面『色』依然恢复正常,他微笑着说道:“客随主便。阀主请。”
到了外院凉亭,两人对面而坐。宋缺道:“宋某练刀,一直追求的是神意相合。所谓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言法,再从有法入无法之境,始懂用刀。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对此,道长以为若何?”
知非道人微笑道:“阀主高明之至。我曾听人说过,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地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看来阀主正是此道高人。不怪阀主刀法时而如龙飞九天,时而如蛇潜地深,无誉无毁、不滞于物,臻至了最上乘的境界,贫道佩服不已。”
宋缺笑道:“道长何必曲意恭维?宋某虽然自负,却也不敢自诩已达刀道最高境界。”
知非道人微笑道:“贫道可没有恭维之意。贫道说的,乃是人间刀道。至于更高层面的,那已非贫道有资格置喙得了。”
宋缺大笑:“道长倒也风趣。却不知道长对自己的剑道怎么说?”
知非道人道:“贫道习剑多年,的确有几分心得。贫道以为,只需要做到‘收放自如,轻重随心,缓急如意,合于自然,身正道直,无碍于心’这二十四个字便可以了。阀主以为呢?”
宋缺道:“道长说的倒是简单,只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知非道人笑道:“知易行难,道之理也,本应如此。宋兄的刀道,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至于我说的剑道二十四字,贫道自己其实也差的太多,姑且算是目标与方向吧。”
宋缺大是赞赏:“道长言之有理!与道长坐论武道,也是宋某一大幸事。对了,方才切磋,损坏了道长宝剑,宋某心中有愧,还请道长多盘桓几日,容宋某再为道长寻一口上古名剑,聊作赔罪。”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阀主何必如此?事实上,经此一事,贫道方知目前贫道剑道精进的方向所在。此前依仗宝剑,在收发自如上尚欠不少火候。往后贫道当用青竹为剑,锻炼自己对真气的掌控力度,以求更进一步。”
宋缺劝道:“道长何必如此?对于我等武人来说,一口神兵利器对自身实力影响极大。况且,世道纷『乱』,道长又有大图谋,有一口宝剑防身也是好的。”
“阀主,武功到了你我这般地步,有无兵刃其实影响已然不大了。须知道,真气过处,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剑气所向,未必便不如神兵锋锐啊。”知非道人笑道。
宋缺闻言站起身来:“道长所言极是。却是宋某想差了,亏得我还一向自诩‘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却原来也是自设藩篱,绝了更进一步的路。从今往后,宋某也舍弃宝刀,刀藏心中,何物不是刀啊。指点之恩,宋某谢过!”说着,便恭敬地施了一礼。
知非道人连忙避开,道:“阀主言重了。”
宋缺微微一笑,道:“罢了,我也不称你道长了,便唤你做道友吧,你也不须称我阀主,生分了些。”
知非道人道:“也好,宋兄。”
宋缺道:“且说正事吧,知非道友此次前来我宋家自是为了寻求宋家支持,欲图大事。然而恕宋某直言,事实上,除了道友你这一身武功,别的宋某是一点也不看好。”
知非道人早有心理准备,说道:“还请宋兄不吝指点。”
宋缺道:“道长眼下对天下局势并无太多了解,宋某便与道友说道一二。”宋缺抿了口茶,缓缓道:“如今天下烽烟四起,若论大势力,当有三大义军中的翟让、李密的瓦岗军,窦建德的河北义军,杜伏威、辅公祜的江淮义军当仁不让。其下更有诸多割据一方的豪雄如涿郡罗艺,朔方梁师都,马邑刘武周,金城薛举,武威李轨,太原李渊,巴陵萧铣,吴兴沈兴法等等。这些势力背后都有门阀世家或者武林门派暗中支持。道友孤身一人,想要打开局面谈何容易?”
知非道人笑道:“所以贫道才上门求教来了不是?都是为了汉业兴旺。否则,贫道方外之人,何必趟这趟浑水?”
宋缺摇摇头,道:“道友的剑法早就告诉我了道友更适合做个逍遥世外的闲散人,所以宋某才更不看好道友啊。”宋缺停了一下,又道:“事实上,这诸雄明争暗斗,都想着覆灭大隋,统一天下,宋某却独看好关中李家。只可惜李家有胡人血统,非我所喜,这才与瓦岗寨李密结盟,扶持他压制李家,已经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
知非道人也不问宋缺看好李家的缘由,反而问道:“据我所知,李密在瓦岗寨虽然威望颇高,但他上面还有个大龙头翟让站着呢,宋兄选择李密,会否有些欠了考量?”
宋缺诧异地看了知非道人一眼,眼中透『露』出“你居然看得出来这中间的不便之处?”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翟让优柔寡断,有勇无谋,又有些小肚鸡肠,不是做大事的人。”
知非道人笑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贫道如何?”
宋缺摇头叹息,道:“这样吧,道友真的能取下扬州,宋家便愿与道友相应的支持。如果道友真能表现出恢复汉家煌煌威严的潜力,宋家与道友结盟,全力支持道友又如何?”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宋缺对于知非道人那是一点也不看好,不过,多一分希望,也不算什么坏事。
知非道人当然知道宋缺的想法,他也不失落。毕竟,他来宋家的主要目的是会会宋缺,至于寻求支持,只是顺便一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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