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雪融雪》】
——
六月二十一日,周六下午三点四十八分,方清月回到警队。
实际行驶速度比预想中慢了一些。
她撑着小阳伞站在警队大院,顶着炎炎烈日暗暗琢磨半晌,又看了看另一侧早已停在固定同一棵大柏树下的那辆黑色巨兽。
远近闻名的魔鬼刑警队长作息日夜颠倒,似乎忙得连洗车的空档都没有,所以这只巨兽现在满身蒙尘、四脚沾满大块灰泥,看起来垂头丧气,像是被今年发布的第一个红色高温预警压塌了脊梁骨。
确实太热了。
她被炙烤空气闷得心焦,快步走进刑侦大楼里吹空调。
——
这是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
地理位置是刑侦一队办公区的最里面,靠着楼东侧的窗,空间比她那间要大出不少,但却堆得满满当当,能落脚的地方少得可怜。
午后日头正盛,窗帘正紧紧拉着,白炽灯大开,书柜里塞满了案卷,高高低低,参差不齐,是会让强迫症发疯的程度,其中有些标签都已经磨得又黄又旧。偌大一张办公桌,像一个世纪没收拾过,杂乱无章,堆得像山,桌角的烟灰缸里的烟头多得快要溢出来。
遍地可见归档用的新旧纸箱,满的、空的、半满的、折叠起来的、展开来的、半折不折的……比比皆是。成箱的罐装气泡水堆在墙角,垃圾桶里废纸已经溢出来,碎纸机前的黑色木地板上残留着不少白色碎纸屑,地上还有好些个揉起来的纸团。夏款警服上衣被随随便便扔在衣架脑袋上,而另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竟然就被胡乱丢在饮水机顶上。
刚满三十二岁的刑警队长坐在高高一大摞案卷后面,正埋头专注看材料。左手拿着铅笔不时写写画画,右手掐着一支烟,烟头升起缕缕白色有害气体。
她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才轻轻敲门。
他抬眼看过来。
“坐。”
与她记忆里学生时代清朗温柔的声线截然不同,他现在的嗓音沙哑得像个老头子,那些烟气仿佛是从他喉咙里划过的锋利刀片上闪烁的银光。
她下意识替他无声吞咽口水,经过嗓子反而感觉更加酸胀,想叫他别抽了,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下,只安静走进去,找椅子。
……但是……
坐哪里?
这间办公室里仅剩的一把椅子上正堆着他的……这是个什么?
呃,毛巾……
还是条又大又旧的脏毛巾。
她无语瞅了他一眼,他却像完全没察觉似的,还在翻手上的材料。
难受得皱眉屏息,她翘着小指头把他的毛巾捏起来……见是干的,也没什么臭味道,便直接丢到他桌上堆着的另一摞卷宗上头,又细细检查了一下椅子,确认表面没有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痕迹了,才坐下。
再抬头,成辛以不知何时已经在睨她了,双眸眯着,表情似笑非笑,就跟当时看到她被迫和满手油的姚澄亮握手时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如出一辙。
洁癖精和邋遢鬼打交道。十年前邋遢鬼人模狗样,十年后洁癖精白旗投降。
“你要找我说什么?”
懒得跟邋遢鬼一般见识。
“等一下。”
他又翻了一页材料,低头缓慢转着笔。
她瞟了一眼,还是西郊画廊的案子。
听说昨天他让施言等人回现场组织了侦查实验,测试坠落时风声对听力的干扰程度。但她没跟着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又查出了什么新线索,但这会儿他在翻看的依然是十九号当天的一些现场照片。她想了想,没再发问,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着。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比燥热室外舒服得多。她原本穿着降温布料的防晒衣,这会儿瞬间凉下来,不禁下意识摸了摸左肩头。
成辛以没抬眼,把涂写的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拿过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口中冷冷哼道。
“想碰瓷儿?”
方清月面无表情放下手,盯着遍地的废纸团,慢吞吞道。
“如果,你是在变相表达对这条胳膊的愧疚之情,那大可不必。虽然前天刚被你亲手拧断过,但它现在已经不疼了。我不讹人。”
他斜睨了她一眼。
“我什么时候玩过‘变相表达’那一套。”
……这倒也是。成辛以一向直来直去,以前追她的时候招招式式都是“直给”,现在嫌她烦也从不藏着掖着,白眼一个接一个,翻得快停不下来,发脾气也毫无迟疑,想骂就骂,想嘲讽就嘲讽……要论“直”,还有谁能“直”得过他啊。
这么想着,就见他展开卷宗放到她面前,笔尖在上面点了点。
——是前天晚上折返回去找的那半截荧光指针针头。
“角度。”
他言简意赅地念了两个字。
起初她还没进入状态,等仔细看了看卷宗上的几张照片,才感觉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一点点。
除了她当时在现场拍的那一张之外,还有几张大概是昨天白天新拍的,都是最后半截指针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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