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从来不会这样叫她,还是有点像闻元甫的语气,真的挺讨厌的。
方清月转头看看他,眼神询问,得到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做正事,这才低声开口,声线纤柔清冷。
“请您张开嘴,我需要取样留档备检。”
许东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低低应了一声,嘴巴动了动,想配合地张开,张到一半却又像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似的,突然停下了。方清月举着手中棉签,也不催,就默默等他,神情麻木机械。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
这一间方正狭小的审讯室内外,所有人都在等待许东张开嘴巴,但在此时此刻,这仿佛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许东的下巴如同被无形之物桎梏着,完全无法任他自由支配控制。冰冷高傲的女法医站在他侧面,一动没动,连口罩上方的扇形长睫都平稳耷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可越是这样,他越仿佛四肢发僵,渐渐的,肉眼可见,他的脸越来越白,手指也开始细微颤抖,好似正在挣扎某些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强韧绳索。
方清月不太知道在这样尴尬的寂静中,自己究竟是该继续等待,还是再配合成辛以做些什么诛心之举,想了想,再次转头,去寻他的无声暗示。
可后者眸子微合,低着头抽烟,既没看材料,也没看笔录,一只手还在缓缓揉自己的后腰,仿佛只是在休息,完全没注意到许东的局促。
她再回头,却正看到许东终于努力自我争斗成功,张开了嘴。
可这个动作的时机不巧,偏偏赶在她转头去看成辛以的那一瞬间,于是,他大开的下颌就更加尴尬地卡在原地,像个傻子似的,开也不是,合也不是。她忙低头去给他取样,棉签刮拭口腔,同时注意到他没拿烟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拳缝向内,五指关节凸起,很典型的自我防卫姿态,像在奋力守卫着什么。
取样很快结束,她收回手,看一眼成辛以。
“好了。”
“嗯。”
他应声,手上揉腰的动作依旧没停,只抬头看了看她,眼神里竟然有极淡的一丝不合时宜的宠溺。
心知作为工具人,最好是等“领导”指示再行动,于是方清月便没像平时那样做完差事马上出去,而是默默退到门边,等他指示。
成辛以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极轻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摸出一支烟来,转向许东,笑笑。
“学长别介意啊,做这个呢,只是走程序。毕竟,你懂的,现在这个社会,要走的程序太多了。”
“嗯。”
许东很努力做出无碍的样子,把视线从他揉腰的手上收回,但把嘴巴牢牢抿成一条线,似乎抿得越紧,就越能抵消他刚才张开的幅度似的。一只手仍然紧紧攥着,另一只手里还死死捏着那支烟。
“别紧张……”
成辛以走过去,似安抚状想要拍拍他的肩,紧接着,似乎是真的才注意到许东手里干巴巴攥了好久的烟,手掌极其突兀地,猛然拍了下桌子。
引得许东一惊,浑身一个颤栗。
“哎呀,看我这脑子……学长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还有你,”
他折返回去,板脸“指责”田尚吴,把自己的后背赫然对着许东。
“怎么不提醒我给学长点烟呢?”
许东看着他的后脑勺,胸口微微起伏。
“火呢?”
他问着,似乎真的背身找了半天,在裤子口袋里翻了好几下,然后才看到桌上丢着的火柴盒,又拿起来,转身折回许东面前。后者坐着,他便整个人曲膝蹲下来,划亮一支火柴,伸手,慢慢递到许东面前。
在他走回来的过程中,许东就已经把烟含在嘴里了。敬烟是最基础的社交礼仪,成辛以终于想起给他点烟、又在他面前蹲下来的这套动作,似乎令他本能地浅浅松了口气,在飘忽不定的谈话节奏中短暂而不自觉地放松一瞬,脑袋凑近一分,想要去对准成辛以手里明亮跳跃的火苗。
但并没他预想得那么容易。
那火苗就像自己长了脚似的,他对了半天,却偏就硬是没对上。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成辛以突然隔着闪动的火苗,声音低似呢喃,却又足够清晰地,问了他一句话。
“二审的裁定书,收到多久了?”
——
——
许东愣了愣,一时语塞,但嘴上的烟头明显颤了颤,险些掉落下来。
火光跳跃在两人中间。
成辛以依然蹲着,直视许东发怔的脸,表情淡漠,缓缓开口,语速极慢。
“应该就快安排正式开庭了吧,让我猜猜,下个月初?”
——
许东挣扎着,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放稳已经开始止不住发抖的拳头,不去正视面前这个令他直觉危险、不可抑制生出逃跑心态的刑警。
……不可能的……明明没有什么变化,明明这个人看上去那么年轻、明明他上一秒还在轻松客套地叫他“学长”、还在不务正业地和旁边美艳动人、身材姣好的女同事眉来眼去……这个人,明明就是那种拼爹上位、一点儿真本事也没有的纨绔公子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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