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笔录,许东被带走,几人收拾东西出了审讯室,沿着走廊走向电梯。尚吴跟成辛以时间最久,跟他的思路跟得比较快,但有些细节还是忍不住想问。
“头儿,我有个问题。”
“嗯。”成辛以边系齐扣子,边又抽了支烟出来,这回用的倒是原来的打火机了。
“你高中的时候,真的见过许东给王明希讲题?”
“没有。”
包括尚吴在内,方清月和一边的实习警员都瞪大眼看成辛以。
“编的。”成辛以耸耸肩。
……审讯一开始就靠编,不会太冒险了一点么。
方清月心里默默吐槽,只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没直接问。但他似乎已经猜到,同样的疑问三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一点,于是慢慢道。
“很多时候,半真半假的谎话甚至比百分百真话的可信度更高。我高一那年,确实……”
他短暂停顿了一下。“……曾经为了追一中的某个姑娘,天天去人家学校门口蹲守,一周能去个三四次吧,每次都会给门卫大爷送烟,也去看过学生表彰墙。至于后面那些,就全是假的了。”
方清月无声撇撇嘴。
成辛以从鼻腔呼出烟气,接着解释。
“模糊地替他回忆,哪怕我说错了,也没关系。因为重点不在于证明我的记忆力怎么样,而在于让他分散哪怕一点点注意力,去回忆那些久远的事情。”
——
微表情和下意识的行为是很难掩饰的,尤其在刑事审讯过程中,每一秒钟的细微变化都可能瞬间扭转整个局势。
在审讯开始之前的阶段,从许东双手呈现的姿势就能看得出——微拳、平行放置——是潜在的预备作战姿势。他不是冲动犯罪,实施犯罪行为之前有过缜密的考虑,在被带回队里之前,早已经做足了被审讯的准备,不论是心理还是回答上,都自诩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这种人,与石博那种老流氓不同,他的侥幸心理不源于“无知者无畏”,而源于自视甚高,所以他不吃硬的。
在审讯室这样的环境下,许东的警惕性极高,第一个问题不论问他什么,都会是最让他防备的。所以成辛以又是和同事聊天、又是大口喝水、又是对他上下打量,都是审讯前很多刑警最常用的一些手段,许东必然有所准备。他索性避其锋芒,任之警戒,疏而不堵,直接送他的防备值升至最高点,选择一个最寻常,也一定会在他准备范畴之内的话题,邀烟。
紧接着,在他还心绪起伏着,以为自己“押对了题”,沉浸于自己没有立刻落下风的庆幸之中时,飞快抛出第二个问题。
一个看似与案件完全无关的问题。
却也是一个最能达到成辛以目的的问题。
——
一个经历过少年得意、却又中年失意、生活惨淡的男人,往往最怕被动追溯自己的黄金期。提及自己曾经成绩拔尖、饱受老师同学欢迎的高中时代,又被成辛以连哄带骗、半真半假地夸了几句,他的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向过去的回忆跌去。
按成辛以的引导性表述,他自己是个“学渣”,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只知道追姑娘,也许毕业后还是借着家里的“钱”势做的刑警。可现在,却能用着价值不菲的火柴、抽着昂贵的烟,坐在审讯台前,被手下人称作“头儿”,也许依然空有其表、败絮其内。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他当年曾颇瞧不起的那种典型“靠老子”的“小混混”,正在审讯一个当年的学霸,甚至也许还有权力决定他什么时候能从这里走出去。
这样鲜明又无情的情景对比,虽不能直接攻破许东的心理防线,但却足以让他的注意力发生少许偏移。
而成辛以要做的,只是抓住这样细微的偏移,就够了。
田尚吴跟另两人解释。
“昨天下午,头儿让我联系过海市一中的档案室,高一、高二的这两年,许东的成绩是真的很好,尤其是数学,在文科班里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到高三,他开始谈恋爱了,成绩一落千丈,高考考得也很砸。”
许东是个极其敏感、又极其自负的人。
给他一支烟,却又在不经意的“闲聊”之间忘记给他点烟,会让这种无情的对比显得更加凛冽几分。许东不会不清楚人情冰凉,他高三那年就已经尝到过这种滋味了。
引导他去回忆一个多年前常见、但并不曾留下深刻印象的门卫大爷,故意提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至少再吸引掉他五分之一的心力,再编一个他和他妻子的学生时期的回忆去戳他心窝。
跟一个正在被动投入离婚官司的人提起两人最初恋爱前的暧昧甜蜜,就像是给一个濒临死亡的绝症病人展示窗外一棵枯树上新生出来的一片绿叶。
那是全世界都在期待的,对唯独对自己残忍的,那不属于自己的旺盛鲜活的生命力。
……
接着,再给他看他年轻时的照片,又以接近调侃的语气,“亲昵”地让一位气质高冷的女博士叫他学长,方清月自然会本能与成辛以对视。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只有他们自己懂,原本其实并没有多余的意思,但看在许东这样过于敏感的人眼里,已经开始会作出对自己不利的解读了,甚至会觉得成辛以边望着方清月边揉腰的动作也是隐含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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