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伽身子猛地一抖,回头,成辛以一脸阎王相、神情凶戾至极,杵在她们身后。
“你很闲吗?滚去干活儿!”
小姑娘吓得讪极,红着脸低头去对着电脑翻查资料了。方清月被这一声厉吼唤回意识,也慢慢回头,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空洞。
他已经快步走过来了,脸色异常苍白难看,视线像鹰一样牢牢箍着她,仿佛想要从她身上钻出一个洞来。
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并不会比他好多少,努力定神,两手背在身后,指甲深深扎进自己的掌心里,大腿外侧死命抵在桌沿支撑身体,竭尽全力保持声线稳定,小声开口。
“……对不起,是我先问的,这个人……”
她顿了顿,不太确定,他记不记得任嘉是谁。
但毕竟与本案无关,她就只想简单省略过去。
“……这个人……我……”
可她说不出口。
……
这个人我认识?
这个人我熟悉?我见过?
这个人是……
……
听到她开口说第一个字,成辛以极快地在她嘴唇上扫了一眼,又垂眸看看落在地上的纸页,弯腰捡了起来,倒扣着放在了桌上。
“下不为例。”
与骂曲若伽时一样冷酷无情的态度,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曲若伽在心里对方法医抱歉……明明是她话痨没收住的,结果连累方法医也被头儿骂了……都怪她……
方法医现在一定觉得头儿很可怕吧……
……
可方清月想的是别的。
她盯着桌棱,手掌被指甲死死捏住,慢慢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根本没问,什么都没问。
他早就知道了。
也对,他当然记得。
……
她突然喉咙疲惫,嘴巴开合,牙缝里挤出一句极小声的“对不起”,似乎发出声音了,又似乎没有,竭力保持步伐平稳,越过他走了出去,藏在身后的手背青筋浮现。
……
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回办公室,她只能躲进这一层的洗手间。现在时间还很早,女洗手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躲进最里侧的单间,栓上门,蹲坐在角落,把被自己抠得猩红的手掌压在冰凉的墙壁上,张着嘴巴无声喘息,紧紧闭着眼,仰着头,任由自己周身发抖,默默等待着。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风波,但它终究会慢慢平息下来的。
……一定会的……
早在决定回国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会面对面遇上谁,她都能忍受。她已经好了……她能挺住的……何况只是看到一张户籍照片而已……只是一张照片……
……
她能挺住的。
……
能挺住的。
……
不能哭。
……
她按照心理医生当年教的方法默默在心里数数,在紧闭的眼皮之下画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力画的更圆一点,再圆一点……每画一个圈,就让自己呼吸一次,令气息尽量平稳下来……
她可以的……
……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
“……当时据说是特别惨,她女儿死的时候,整张脸被凶手砸得血肉模糊……太惨了……”
……
“……大冬天的雪地里,好像是十一月份左右吧,惨不忍睹……”
……
“你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走?为什么?”
……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
……
不能想下去……不能……不能……
……
她抬起右手,抠住左手手腕,用力地抠,让疼痛把那些声音驱走。
一圈……
两圈……
三圈……
……
她是做好心理准备才回来的。
……就像她在刚回国当天走进医院急诊大楼时,心知成辛以就在楼上,所以站在一楼大厅多等了三次电梯一样……风浪会停,山火会熄,她只是需要时间,她可以的……
……
她可以的……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等这道风波平息……
……
……五……
……六……
……七……
一滴血珠从她的手腕上渗出来,紧接着,又是第二滴。
……
……九……
……十……
……十一……
……
……努力呼吸……
按节奏呼吸……
……
……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终于回到了稳定些的节奏里,算是缓下来了,头脑清明了些,才极小心地,极慢地,把头放平,放大瞳孔,直视对面的白色墙壁。
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
没有幻觉和暗影。
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
……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比女性的步频沉重一些,步幅更大,脚步声越来越近,敲在大理石地面,一丝未停,毫不顾忌这是女洗手间,径直到她的隔间门口。
“是我。”
毫无感情的声音隔着隔间的门传来,像是一块硬梆梆的砖来敲她的门。
她知道。
方清月张了张嘴,想回应他,可她此时口腔锈苦,舌根无力,汗毛直立,浑身都是黏腻的细汗,双腿因为蹲了太长时间,又酸又软,无法站立起来。
……我没事……
她想告诉他,可腿太软了,只能扶着墙,努力向上站。
可外面的人显然没有耐心。
“出来。”
她又尝试了一次,没那么容易……也许可以先抬手够到门栓,可是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蹲坐在洗手间地板上的狼狈样子……四指关节在颤抖中试着用力,试图靠墙壁的反作用力拉起自己……可瓷砖墙面太光滑了,保洁阿姨每天把它们擦得像从没被污染过一般。
“我再说最后一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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