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伟红着眼,紧紧箍着方清月,刀尖抵着她,让她严密地挡在自己身前,挡住成辛以和后面那些警察黑洞洞的枪口,半个身子侧着顶开那扇没关严的车门,一条腿迈进驾驶座,疯了一般地大叫。
“你们都别过来!不然我捅死她!”
“都把枪给我放下!快点!不然我捅死她!”
“快点!”
成辛以的视线从她血淋淋的手往上移动,口中渗出腥甜味道。她的半张脸和全部肩膀都被李秋伟箍住,头颈被迫高高向后仰,只能露出小小一个苍白的下巴,看不到眼睛和表情。他停住脚步,枪口平稳,面色戾同罗刹,吞下嘴里过于用力咬出的血。
“李秋伟。”
他的声音冰寒彻骨,但语气缓慢而平静。
“我可以放下枪,但前提是,你的手,得给我稳一点,你要是敢让她再多流一滴血……”
话没说完,他竟然还轻轻扯了扯嘴角,目光如箭冷冽至极,生生叫李秋伟战栗一瞬,留在车外的另一条腿猛地抖了一抖,再囔出的话里已有颤音。
“你……你是他们老大!你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拉她陪葬!反正我也是死!我不在乎多个人陪我死!”
说着,他又把左手收得更加用力,像拼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紧勒住方清月的脖子。
但这样的动作变换,总算让她的一双眼睛露出来了一点,能勉强寻上成辛以的目光。
眸光闪烁,她却似乎很镇定,并没有被吓到。成辛以的心稍稍放下少许,耳目观察着寒光刀尖映衬下李秋伟癫狂崩溃的神态,在他的嘶吼中极缓地挪走枪口,张开双臂,又慢慢挥动右手,示意身后的一群警察也都放下武器。
李秋伟仍在吼叫,持刀的手颤抖着,力道毫不放松。可莫名地,在面前男人的威慑之下,他竟然也不敢真的扎破这个女人的皮肉,刀尖改为抵住她的领口,但刀刃还卡在颈动脉上,一只大手紧紧抠着那一寸柔弱得似乎不堪一击的肩骨。
“叫他们……都退回去!都退到楼里去!”
“好。”
成辛以答应得很快,手又向后摆了摆,田尚吴等一众警察就都慢慢退了回去,守在大楼门口,个个虎视眈眈,等着随时扑出来支援。
“你!把你的枪往垃圾桶那边踢,给我踢远一点!”
“好。”
……
在这短短几句话的空当里,方清月经历了最初的剧烈刺痛之后,已经缓过来几分。倒不害怕,手心虽然疼,但估摸着只是皮外伤,没波及筋骨。
唯一叫她痛苦的是李秋伟身上的汗臭,他的胳膊箍着她的脖子和肩,手臂圈着她,腋窝离她近得不可思议。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恐惧,他身上仿佛在下一场酣畅暴雨,熏得她快要晕眩。
更可怕的是,他的口腔里还有令人窒息的臭味,每喊出一个字,那味道就会如重拳,又闷又狠地捶打一次她的脑神经,令她觉得自己此时仿佛是被勒在一头已经死亡超过三个月、残肉腐烂成山的大象的腐胃里。
她侧眼瞄了瞄李秋伟举着刀的另一只胳膊下方折角的空间。
不太大。
如果她近身格斗的本领再稳定一点,也许还能一招制敌,但风险太高了,刀刃离她的颈动脉太近,她水平还没那么强。
又透过李秋伟的胳膊艰难地看了一眼成辛以,他正冷着脸,死死盯着她,按照李秋伟的要求,把枪踢到大柏树根底下去。
方清月努力让自己在可怖的臭味中冷静下来,在李秋伟看不见、但成辛以能清楚看见的角度,努力伸长左手,指了指右侧的某个角度,又转而指向自己左胯外侧斜挎小包的搭扣。
死象还在癫狂嚎叫,刀刃冰凉,贴在她的皮肤上。
成辛以眉头皱紧。
他明白她的意思。
也记得她包里有什么——六月十九号半夜,在西郊画廊被他秒掉的那一小瓶胡椒喷雾,专门用来唬人的,过家家一样,实战中半点儿靠不住。
近身搏斗,每一秒都得拆成好几瓣,每一瓣统统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所在,这类幼稚低能的防身工具其实根本就是下下策。且不说她能不能在避开刀锋的同时精准喷中目标,就算侥幸喷得中,雾气辐射范围广,也难免会自损八百,甚至可能给对方反抗绝杀的机会。
……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
“车钥匙!你的车钥匙给我!”
李秋伟见成辛以身上再没武器了,吼叫声稍微减了些力,但还是牢牢用方清月挡在自己身前严防慎防。
成辛以眉心微动,听话地应着,手缓缓伸进口袋去拿车钥匙,挑在食指上,举起来,展示给他看。
“你想让我怎么给你?是走过去递到你手里,还是直接扔给你?”
……他倒是还有心思慢慢降低危险分子的警惕性,她都快熏死了。
“扔过来!你别耍花样,我只要再扎进去一点,她就没命了!”
李秋伟又把她勒得紧了些,狰狞手指在她衬衫的肩线上箍出一层层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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