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斜照,流光倾泄,蝉声哀疲,苍柏树叶簌簌晃动,一只褐翅蜻蜓犹如一架小型直升机,平滑降落在树根底下。
那处空空荡荡,那辆车不在原地。
方清月皱紧眉头,加快脚步,走进刑警队大楼。
此时是下午六点,成辛以言出即行,一队所有人都已经回去休息了。但“所有人”中大概率不包括他自己。因为她在四点之前匆匆发微信向曲若伽询问,得到的回复是:
“哪能,头儿不可能休息的,他下午让我查了好多资料拿给他,有这个案子,还有别的案子,好厚几沓,明显就是要单独留在办公室看,而且他好像还要再筛一遍五年前调查失踪案保留下来的那些监控记录……”
……
不过,在那之后,四点十分她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却一直没有接。
她捏着手机,快步上楼。一队办公区的这层走廊比平日里安静了不少,似乎就连几个实习警员也得了短暂休憩整顿。但他办公室的门严严关着,上了锁,门缝之下没有光透出来。
也许真的回去休息了?她默默猜想。那她其实应该再等一等的,让他多歇歇。但这条新线索来得太突然,又与之前的思路有明显出入,不马上跟他说,她总觉得心里没底。
又或者,按他的性子,也可能只是在办公室里临时将就躺一会儿,就在那张又短又窄的架子床上?她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方清月咬着嘴唇在办公区的空椅子上坐下来,思索半晌,掏出手机,继续给他打电话。
依然无人接听。
手机屏幕亮着,待机嘟声单调冗长,最终因为无人接听而第十次被机械女声播报,随即又断线。
方清月瞪着由亮转暗的屏幕,怔了几秒,再抬起头,环视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半开的窗缝中透进夏风,徐徐掀动百叶窗片,她盯住那里良久,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残忍又矫情的事实——
原来她是真的失去过他了。
这种失去就像烙红的烫铁,存在得那样真切、厚重、深刻,即便用来冷却的时光再漫长,即便如今再多的二次暧昧、再多的心意相通,也掩盖不了曾经的凹陷烫痕。
就像现在,她从没试过这种感觉,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除了刑警队,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去哪个地方找他。
鼻梁开始酸胀,她用力攥紧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这已经是第十通未接电话。
早在下定决心回国面对过往之前,她就已经提前预设过好几种会坚持不下去的情景。也许是在得知他已经结婚生子、彻底过上没有她的幸福日子之后,也许是在发现他已经彻彻底底忘记她、丝毫不再眷恋过往之后……可她没想过,居然会是现在这样。
居然会是因为这么矫情的原因——
她找不到他。
在最想要立刻见到他的时候,她却联系不上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
他说过他已经不住在父母家里了,可她只知道那里的地址。他如今住在哪里、休息日喜欢去哪里消遣时间、甚至后面那栋警员宿舍楼里他的单间宿舍是哪一间……统统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她就像个傻子。
像个对喜欢的人毫不熟悉的傻子。
连找都找不到他的傻子。
可就像大三那年支援洪灾时相似的心情——越是一反常态联系不到他,却越是控制不住挠心抓肺地想要立刻见到他,见不到,就像哮喘发作后一秒钟都无法耽搁的沙丁胺醇喷剂,肢体僵硬,难受得想死。
她怎么会有这么矫情的想法。
……
方清月站起身,抑住泪意,打算先回办公室整理材料。低着头向外走,专注于稳定翻涌心绪,没看路,转过弯时迎面差点撞上一堵烟味过于浓重的高大人墙。
“哎哟……方法医?”
一道含含糊糊的粗犷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她后退几步抬起脸。
是叼着牙签的杨天铭。
“咋了你这是?”
方清月定定神,尽量平静地回答。
“我……我想找成队,他一直没接电话,瞿洪这桩案子的事情。”
老杨拿下嘴里的牙签,扫一眼她的脸,慢慢开口。
“哦。那也别着急啊,今天不是休息嘛,你这怎么气喘吁吁的。”
“大家都回去休息了?”
“嗯,其他人都是的,不过……他不是主动的,是被撵回去的。”
“撵回去?”
她愣了愣,心倏地一提,意识到什么。
“他……身体又不舒服了?”
杨天铭撅起厚嘴唇,挠了挠头。
“你也知道啊,前两天在岛上他不就发烧么,这两天也没歇着,前前后后好几个案子堆在一块儿忙活,没完没了的,昨天又不知道凌晨几点才睡的,早上见他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
他指指成辛以的办公室,粗声粗气哼道。
“下午不是让所有人回去歇着么,结果他根本没打算走,后来老齐过来说话,见他脸色实在不行,好像还嚷嚷他什么……‘又烧起来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最后是老齐发火了把他生生逼回去的。嘿,老齐这家伙,倒难得有一回能硬气过他,真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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