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杨天铭转过头。
警车副驾驶的女人正在垂眸仔细收纳雨伞,一点一点、有条不紊整理伞边,好让雨水尽量少淋进车厢地毯上,动作慢条斯理,鬓边的头发被骤雨打湿,几缕青丝蜷盘在脸颊一侧。但面色沉重,眼角微微向下垂,似乎在专注思考什么心事,语气轻细,语速和杨天铭第一次见到她对审讯室的嫌疑人讲话时一样慢慢悠悠、一字一顿的。
……缘分这东西确实蛮神奇,杨天铭默默想。
老成那么个躁脾气,整天对所有人都急头白脸的,认定的人生伴侣居然是这么个慢吞吞、树懒一样、书生气十足的姑娘。
“树懒”继续缓缓说话,没看杨天铭,表情好似有些遗憾。
“这种天气,队里又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还要专门把你腾出来,让你特意跑回来一趟,实在是太麻烦了。辛苦了。”
杨天铭别过眼,看向前方模糊不清的雨幕,没马上说话。
……她知道了?
他受老成之托、平时抽空额外留意盯她人身安全的事?
老成告诉她了?
……
但他原本还以为老成是希望瞒着她的。
不过这时候队里本来也该留人值守,留谁都是留,倒也不算是专门腾出他一个来。
老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最清楚,他最不爱求人,骨子里就是个犟极的脾气。能让他这种人开口求他帮忙保护,那就说明确实是有这个必要,尤其过了今晚,杨天铭更加笃定这一点了。
他沉默着,指尖叩击方向盘,随即趁着“树懒”低头擦眼镜,不动声色地快速打开驾驶座的控制面板,关掉行车记录仪里的录音功能。
……
“树懒”也似乎确实没注意到这些动作,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因为上车途中淋了点雨而有些着凉,卷翘睫毛形成悲伤的弧度,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重新戴上眼镜,放好湿伞,神情沮丧。
“唉,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帮上忙的,结果却反倒帮了倒忙,害你被派来保护我,变成你们队的累赘了,真是过意不去……”
“嗨……”杨天铭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
说“累赘”可真不至于,更不至于过意不去,毕竟自她入职以来,在工作中帮到队里的事可远不止一两件。
“真没事,方法医,我本来也是要留在队里灵活机动的,不管怎么说,你这会儿也的确是缺辆跑腿的车是不是……就当……”
话音突然停了一下,因为年轻女人突然转过头来,明明上一秒侧脸还充斥着柔弱与自责,但当正脸朝向他之后,竟然再看不出一点了。
相反,她快速皱了皱眉,随后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所以,他居然真的拜托你保护我?”
……
杨天铭张着嘴,直勾勾瞪了她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
“……你……套我话?”
假装柔弱的女人慢慢挑挑眉,毫无怯意盯着他,面色平静坦荡。
“不敢。套话这种本事,我哪敢在杨警官面前班门弄斧。我只是……”
她顿了顿。
“……还招而已。毕竟之前你也套过我的话。”
……
牛B啊……他杨天铭驰骋“沙场”这么多年,见惯无数大风大浪,居然被一个小他近十岁的女人给耍了……
……
杨天铭叹了口粗气。
不像。
他心里想。
第一次见到方法医的时候,令他想起了那个她——他早逝的未婚妻。因为她们两人平日戴的细框眼镜、手指抬眼镜的动作、白白净净的脸、温和内敛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的书生气……都很像。甚至,在知道老成与她的真实关系之前,他都怀疑自己曾经有过极短暂的几秒移情。然而,接触久了,他就发现,她们其实一点儿都不像。所以,那种极短暂的移情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是的,一点儿不像,尤其现在,方法医的那种眼神,看似温和,但暗藏的敏锐和伶俐,是那个她永远不会有的。
杨天铭的那个她是北方姑娘,初来报到时文静乖巧,相熟之后就开朗热闹、直爽洒脱、大大咧咧、笑声响亮清脆,但心思细腻入微,心事不爱外扬,受委屈了会躲起来偷偷哭,出任务受伤会找没人的地方偷偷咧嘴吃痛,是外刚内柔、外热内温的性格。
但老成的方法医,正好相反,看上去柔柔弱弱,不爱说笑,对什么都淡淡的不甚在意,实则却是外柔内刚,坚韧玲珑,一旦较起真儿来,心思清明得不得了,那双格外湛黑的深邃瞳孔似乎能洞察一切。
……
难怪。
他似乎有点懂了,为什么老成会被这姑娘困住这么多年。她和老成虽然外在看上去是一热一冷、一躁一绵,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性格,但深埋在骨子里的某些东西——他还说不好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必然存在——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她和老成是同一种人。
……
见杨天铭不说话了,方清月又轻轻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兀自慢吞吞发表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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