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是在7月11号接到那通电话的。
是楠楠的号码,所以最初接起时他根本没多想,即便他们两人之间平时多是靠微信语音联系,几乎不会打电话。
而接通后的前两秒,哪怕信号很差,像被什么干扰着,刷刷直响,徐墨也没多想,他甚至以为那种尖细到近乎失真、又带了一丝微微颤抖的机械感的音色是受信号影响,才会被莫名其妙挤扁的。
截止考试转正,他已经做满一年的助理法医,私下还总跟亲戚朋友说自己算半个刑警,威风吹嘘一些一队二队办过的大案要案狐假虎威,半真半假地数自己在其中的功劳……但即便如此,变声器这种东西,在那通电话之前,他只在影视剧和柯南动漫里见过。
所以,当他扯着嗓子“喂”了半天、大脑才终于迟滞僵缓地意识到电话对面的尖细机械声根本不是楠楠的时候,徐墨整个人都是懵的,所谓的“半个刑警”早已被抛之脑后,过去一整年中自以为在刑警队观摩学习到的各种理论知识悉数失踪,像魔术师对着自己的手心吹了一口气,“噗”的一声,再派不上半点用场。
……
“放心,你的未婚妻和你的孩子现在都还好好的,但如果你通知警察或其他任何人,就立刻会变成一尸两命,明白了么,徐法医?”
那道机械变形的恐怖嗓音这样对他说。
……
然后是一段楠楠的视频。
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满目白墙,没有窗,头发散开,双眼和嘴巴被蒙着,手脚被粗粝绳索绑着,侧趴在一张单人床上,脸色苍白,但衣着完好,看不到外伤,甚至还盖了一条薄被,呼吸正常,像是睡着了。
……
他坐在家中,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
在这灾难般的一天来袭之前——7月10号,他刚给了楠楠一场简易的求婚。原本是想等考完试再求的,但偷偷网购的新娘头纱被她当成自己的快递误拆开了,没来得及准备戒指,但毕竟少了惊喜感,他索性就直接跪下来,临时紧急组织语言,磕磕巴巴、简简单单求了一场。
其实他和楠楠恋爱快五年了,同居时长也超过四年半,他们都是本分老实的人,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即使不怀孕,也已经开始筹划结婚的各种事宜。求婚当晚本该有个双人浪漫之夜,但隔天正好是楠楠妈妈的生日,所以傍晚时分她就独自坐大巴返回邻市老家,徐墨隔天要上班不能陪同,把她送上去客运站的出租车后,自己则去跟朋友吃饭喝酒,聊天聊得开心,喝得迷迷糊糊,回家倒头就睡,所以也没在意要微信联系她确认她是否安全到家。
但她妈妈却以为她和徐墨在幸福庆祝新生命的到来,不会再回老家。只因为一时疏忽,少了双方沟通,所以徐墨以为她已在邻市老家,她妈妈却以为她尚在海市。
直到第二天。
他甚至无法确认她究竟是在哪个时间段被绑架的。
……
……
……
“是两个人,至少是两个人……”
一队办公区内,徐墨歪倒在地上,右手和桌腿铐在一起,颤着嗓子哑声哭泣,含混不清地讲述着。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完全慌了……但如果我告诉你们,楠楠会死的……她现在还怀着孕……求你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已经知道了……”
姚澄亮坐在扶手椅里,边挠着下巴皱眉思索着,边探身问道。
“你怎么知道至少是两个人啊?绑匪露过脸?”
徐墨狼狈地用一只手擦抹鼻涕和眼泪,艰难摇着头。
“虽然他们没露脸,还用了变声器,但我记得听到过,在那个人跟我说话的过程中,旁边隐隐约约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还有那段视频里,除了楠楠之外,白墙上也能看出有其他人影在晃动,我觉得看上去应该是个女人……我感觉……我感觉他们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这两个绑匪之间好像也是有交流的……”
就在这时,办公区的门被自外面轻轻推了推,门边的田尚吴回头,看到曲若伽刚从外面赶回来,手里捏着一沓材料,似乎不太确定是不是应该在这当口敲门进来。
田尚吴给她开了门,让她从门缝钻进来,又悄无声息重新关好落锁。曲若伽见成辛以只死死盯着办公区中央的徐墨,没理她,便也没敢第一时间去汇报刚才他排给自己的调查结果,只跟田尚吴和施言一起滞留在门口,一头雾水听着徐墨的供述。
姚澄亮又问。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都让你做了什么?”
徐墨抽噎着答。
“……给……给我看了楠楠的视频之后,他们就说,只要我不报警,就可以保证好吃好喝对楠楠,保证她和孩子都安全,而且还能让我每天看到她,甚至如果我表现得好,还有可能让我跟她视频通话……然后……我问他们是不是要钱,我说只要放人让我做什么都行……但他们却只是让我每天正常上班,还说不能露出半点端倪,否则就会立刻杀了楠楠……哦,对……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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