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疑讲座结束。
主办方上台总结发言,表达了对方博士带病出席答疑会、细致答疑的感谢。齐主任并未对校方解释太多细节,只以方清月临时有其他重要工作为由,请主办方控制讲座时长,尽量精简头尾流程。而方博士本人也在讲座开始前首先对自己乌鸦嗓这一新生“化学反应”向师生表达了妥帖的歉意,所以大多数听众只以为是她生病状态欠佳,并未将昨晚市局刑警队长受伤的爆炸事故与此相联系起来。
总结发言完毕,她留了邮箱,又鞠躬道了一次歉,在掌声中退出礼堂。
实习警员秦志远自第一排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跟出礼堂,那架势活像个高级保镖。
临来时齐主任不放心,坚持安排了小秦全程陪同、并送她回医院。但做戏做全套,为保逼真效果,连陈医生都拿到了“剧本”,与方清月秘密对过了爆炸重伤病症的细节台词,时间紧迫,但她们这群非科班“演员”临时被抓上台“出演”,“舞台”效果还算可以,显然已经顺利骗过了萧海军和扮成保洁员去监视确认的骆曦曦。
所以,齐主任和警队大部分年轻同事们都仍不知道,直到现在为止,他们的成队从来没有躺进重症监护病房过。
这是好事,成辛以并未真的被爆炸产生的高温气流和烈火伤至深度昏迷、心肺功能失调的程度;但也是坏事,他确实伤损严重,有体表烧伤,也有内脏出血,却为了部署接下来的棋局而不得不隐于幕后,伤后十几个小时还尚未接受过全面详细的检查治疗、更遑论好好休息。这一层事实就像一根针,只要一想到,就会直直插进方清月的心脏深处,翻搅不止,令她痛到快要窒息。
小秦还是未毕业的警校学生,实习时间不长,经历这么大一场变故,此刻形容憔悴,但严肃尽职,始终紧跟着她,在整个答疑讲座期间,就守在讲台下方第一排座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让她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方清月看得出,除去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自责——小秦认为,是因为他自己没能事先查清昨晚菜市场冷库临时更换货车司机的细节,才间接害了成队。
但这怪不到他头上。
追责到底,只怪她自己,怪她当初太心软。但如果真的重来一次,她又会怎么做呢?她该怎么做呢……
方清月戴上口罩,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遮挡憔悴面色,看着二十二岁的年轻男刑警走在斜前方的身影,心中想着十年前同样二十二岁的成辛以。
那时他大概也是这个状态——稍有青涩、勤勤恳恳、认真谨慎,但没太沧桑,也远没现在这般自如从容、运筹帷幄,深受梦魇困扰所以睡眠极差,戾气极重,还因为揍过官三代而被京城刑警抱团排挤,最终被“流放”调回老家——那是她注定错过的那一部分的他。时间大河只向前流,永远无法回溯。就算想知道那时他曾是什么样子,如今也只有通过照片或者录影,她的手臂注定再也无法穿过湍急时光,拥抱到二十二岁的成辛以了。
照片。
对,照片。
她想起刚才在耳机连线中听到的有关犯罪心理学的分析转述、以及在另一支线的新发现,骆曦曦想要但没有摆在乌托邦卧室里的,是她和成辛以的合照。
假设时光能倒流,假设岁月的河床有形可触,那么骆曦曦想要裁剪拼接的起点,也是以照片为载体。
所以对应的地点是成辛以第一次见到她高中毕业照的那家网吧二楼。
这是他们刚刚审出的结论。
但其实……
她看着自己疲软的脚尖。它们上一次迈下这些红木粗纹台阶时,她手里还捏着成辛以折给她的青嫩绿柳,那时她的新婚丈夫神采飞扬,负手背诗,说他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即便是现在,她对此仍深信不疑。
其实,杨天铭和谷子李刚刚分析案情时,少算了一件事,成辛以也没想起来,他说他们没有合照。但错了。她确实不太喜欢拍照,因为爸爸去世后她发现,照片只会增加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她一度深深抗拒那种被定格却再也无法触及的美好。但她拍过的,她与成辛以有过一张合照,唯一的一张,三人照,是他们和老爷子。
谈恋爱的第一个七夕,成辛以故意送了她一台胶卷相机,给出的理由是即便在她不喜欢的事里,他也要占据一点位置,如果她能因此而不那么抗拒拍照了,也算他的功劳。那个胶卷相机很精致,带了点复古味道,她也确实喜欢,再加上不想扫他的兴,于是就在他和老爷子下棋的时候别别扭扭凑过去,尝试了一张三人照。
但自拍对她来说终究是忸怩的事。剩下的胶卷大都用来拍风景、骨头和各类带出实验室的标本模型,后来那张照片大概是被老爷子一并整理洗了出来,她也没太在意,不记得一共洗了几张、放到哪里去了。
然而,当想起那张照片的事时,方清月这一端的讲座已经快要开始了,那时她身边围了许多师生,也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被监视着,所有行动千钧一发,风声走漏是大忌,不能直接给他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补充信息,也无法当场腾出手来专注敲击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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