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额铺子的两个伙计也不过才十八九岁的青年,胆子本就不大,被柳香君劈头盖脸一骂,立刻乖乖的将牌匾挂好。
一直到柳香君这位姑奶奶点了头,两人才灰头土脸的溜了。
青竹这时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挂炮仗挂在屋檐下,柳香君这才不咸不淡对她道:“也就是这件事还算做的对。”
石伢取了火石先将线香点燃,又持了线香将炮仗点燃。
几人忙捂了耳朵躲远,那炮仗便噼里啪啦的响起,炒豆子一般在院里洒下喜庆的鞭炮红衣。
待声音住了,几人仿似商量好一般便齐齐向芸娘作揖道:“李老板,开张大吉!”双手随之伸出做出一副领红包的模样。
芸娘心头高兴,也不去计较这几人趁火打劫,十分大方从袖袋中摸出三颗碎银一一散了出去。
日头西斜,今早芸娘承诺要陪石阿婆去买菜好亲手逮那把石头当银子的骗子,几人便将内秀阁的大门锁好,就此分手。
待芸娘同青竹回了李家院子时,她阿娘李氏正摆弄着扁担和木桶准备出去挑水。
芸娘惊咦一声,奇道:“怎的今儿刘阿叔没来?”
自从此前她阿娘腹痛晕倒,那多事的郎中嘱咐刘铁匠要“体贴着点”,刘铁匠便对郎中的话言听计从。
可那“体贴”岂止一“点”。
除了每日晚饭前挑水将两个水缸倒的满满,晚饭后还要来将潲水桶倒干净,甚至连煮饭的柴火都提前准备好,全然从一名铁匠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杂役。
怎的今日阿娘却不等刘阿叔来?
李氏并未回答芸娘的问题,只将两个木桶挂在扁担的两头,将扁担抗在肩上准备出门挑水。
还未走出院子,便听到吧嗒一声响,一只木桶掉到地上,将院里泥地砸出个浅坑。
芸娘忙上前去瞧,只见扁担一端挂木桶的铁钩已然断成两截,一截还连在扁担上,另一截随着木桶一起掉落到了地上。
这水是挑不成了。
李阿婆见李氏半蹲于地默默摆弄扁担,并无吱声的意思,便对芸娘道:“你刘阿叔今早被铁锤砸伤了手,你可是忘了?”
芸娘终于想起来这一茬。
此时李氏方沉声道:“别人与我们无亲无故,帮了一两次便罢了,怎能让他人日日都围着我们打转。”
芸娘觉着她阿娘说的很有道理。
按她阿娘的性子,欠了人情必定得双倍奉还。
欠了那刘铁匠的人情,她阿娘要送一年半载的三餐才能还清。
虽说饭菜都是顺带着一锅里做了,可多买二两瘦肉不是银子?多洗二两小菜不费功夫?!
此时挑水担子已经坏了,芸娘又舍不得让她阿娘葵水未完便提重物,便同青竹扛了担子和一只木桶去附近的井里打了水,两人再用担子抬着木桶将家中水缸添满。
不多时石伢便来等着芸娘一同前去买菜,芸娘令青竹在家帮阿娘做饭,她扛着挑水扁担道:“我去找刘阿叔修铁钩,顺便再去买菜。”
李阿婆便将她留住,给了她几钱菜钱,又从厨下端出一个大瓷碗,里面盛了满满一碗汤药,道:“给刘铁匠送过去……”
芸娘将扁担交给石伢,自己双手去抱了药碗。原以为汤药烫手,没想到触手时却是凉凉。
她不由奇道:“凉了哇?”
汤药自是要趁热喝,凉了的药效可要打折扣。
她阿婆便又瞟了眼李氏。
李氏此时如同老僧入定般不理会身外事,只坐在厨房门外就着天光十分认真的一片一片挑拣着手边小菜。
芸娘同石伢到了打铁铺子,将汤药放在柜面上,道:“阿叔,趁热喝……”
她话刚说罢,想起汤药早已温凉,又忙补充道:“怕你烫嘴,我阿娘用扇子扇凉了的……”
刘铁匠的面上原本如他平日般冷然,此时却将她瞟上一眼,眼中神色莫辨。
她忖着刘铁匠这是觉着她家对他的关爱不够真诚,又把她阿婆的面子加上了上去:“都扇了,我阿婆也扇了扇子……”
刘铁匠便垂了眼皮,放下手上工具过来端了瓷碗,二话不说咕咚咚将汤药喝尽。
芸娘又忙忙替她阿娘还着人情:“水缸里的水也满了。阿叔手受了伤,就别操心我家的事……好好养伤。”
她从石伢手中接过扁担,连同断了的半根铁钩一起放在柜面上,道:“阿叔接好了铁钩不用送去我家,待会我回来时顺便来拿……”
她说了这一连串的话,自觉十分体谅和关怀他的伤势,可刘铁匠的面色却越加沉重。到后面,又抬眼瞧了她一眼,唇角翕动,最终道:“我不是……”
此时石伢在几步之外大声呼喊她:“阿姐,再不走太阳落山啦……”
她忙忙连声应了,回头又强调道:“担子上的铁钩接上后千万别送去我家,我回来时顺道取便成……”
刘铁匠面色又难看了一成,而芸娘已经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古水巷附近一整条街白日里清静冷清,到了傍晚却很热闹,卖菜卖果子的都摆了摊,为附近上百户人家提供着生活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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