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被编成了一捋又一捋,没有什么章法,瞧上去更像是芸娘无聊打发时间的玩意。
初始也有人同她一起编,然而他们发现这毫无意义时,便再不跟下去,只闷头昏睡。
匪徒再次出现时,将目光盯向了芸娘。
来人是那位恶汉,曾被她设计了赌局逼离江宁之人。
芸娘等的就是他。
他站在芸娘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两头,手一伸拎着她前襟便将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闷哼一声,牢牢瞪着那汉子,手心里紧紧握着别针。
恶汉手一扬,一个耳光打的她眼冒金星,狠狠骂道:“凶啊,威风啊,怎地不还手?我打你个小贱货!”
无数巴掌劈头盖脸打下来,芸娘紧紧抱着头躺在地上,眼前只有恶汉的一双脚和一缕又一缕的茅草。
她紧紧咬着牙。
等,继续等,不能冲动!
口中渐有腥甜味,耳中起了耳鸣。恶汉的一双腿在她眼前移动,踏进了无数缕茅草中,踏进了无数圈茅草中,踏进了同一个茅草环中。
就是现在!
芸娘倏地起身,使出身力气扑向恶汉一条腿,将手中别针针尖狠狠往恶汉腿上扎去。另一只手已经扑抓了一把茅草塞进恶汉口中,堵住了他的痛呼。
恶汉的腿被针尖扎中,因着脚上套了茅草圈,另一只脚便被带动的跟着一个趔趄,重重倒在地上。
芸娘低吼一声:“快,掐他脖子!”
在她扑过去捂住恶汉嘴时,有人上前掐住了恶汉脖子。
恶汉被捂得踹不上气,双腿重重的踢打着地面。
有更多的人上前,压住了他的腿脚。压住了他的手臂、前胸。
无数只手掐在他颈子上,恶汉一双眼珠子突出来,一张脸憋的紫红。
在他死死的做出最后一番挣扎后,身蓦地松了劲。
众人气喘吁吁松了手,再去探恶汉鼻息,已是死尸一具。
钥匙已从恶汉腰间转移到了芸娘手上。
她擦了擦面脸虚汗,忍着身上的剧痛,压低声音道:“我们只有跑这一条路。否则,留下就是死。”
她心知眼前众人是一盘散沙,便继续道:“等会我们溜出去,不要往一个方向跑,要往四面八方跑。如若被捉住了,对方人少我们就反抗。人多我们就投降。保命要紧!”
众人点点头。
牢门缓缓打开,芸娘弓着身子逶迤在最前面。
离火把越近,便看的越清楚。
这是一座借着塌方的半边山洞盖起来的巢穴,一边是土砖,一边是石壁。内空不大,极可能是曾经用来守林子或者猎人中途歇息之处,不知为何废弃后,成了劫匪的老巢。
前方渐渐传来人语声,还有激动时的吼叫声。
这声音芸娘熟悉,她在赌场上便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饱含了贪婪和狂妄。
她往身后嘘了一声,提醒众人不要出声。
一旁有个藤筐。
她轻轻拿起藤筐套在头上,遮着身子,静静往前行了几步,通过藤筐的网眼瞧去,在另一边的屋子里,聚集着五六人,正光着膀子摇着筛子,神情认真而投入。
藤筐移动,再移动,再移动,渐渐到了山洞洞口。
她透过网眼一瞧便想骂娘。
上了锁的。
这洞口的门的是上了锁的。必须得人拿了钥匙开了锁,才能逃出去。
她含恨套着藤筐溜回去,向众人摇头。
没有旁的路可走。要出去,便得将钥匙偷过来,开了锁才能出去。
众人重新回了牢房,恶汉的尸体还摆在牢房里。
必须先藏起来,否则等匪徒们发现,只怕当先就要为他们的兄弟报仇。
然而此处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地方能藏死人。
前方又传来一波呼声,不知是有人赌输了,还是散了赌局。
“快”,芸娘道:“扒了他的衣裳,把谁的好衣裳脱给他!”
众人中有位富贵老头上了年龄阳气弱,早早便穿上了几层中衣抵寒,他抖抖索索将外袍脱下,立刻有人给尸体披上,将他抬到墙边做出个蹲坐在墙角的姿势。
其他几人再顺着墙根坐一圈,便不容易发觉这里有个死人。
然而此时静坐不是办法,如何将其他人引来,用同样的办法击杀才是重中之重。
芸娘抬头往人堆中瞧去。
这伙匪徒太不聪明。掳劫来的人,除了她之外,部都是中老年,没有一个青壮年。
中老年对家族后续的贡献度低,家里人能同意赎人吗?能同意巨额赎人吗?
在这些中老年的妇人中,唯有徐夫人徐娘半老,可眼瞅着也是四十出头了,不知对匪徒是否有吸引力。
她的法子还未想出来,又有劫匪到了牢里。
可惜不是一个,而是五六人。
众人打着哈欠,直直指着芸娘:“就是你了!”
芸娘一惊,只觉着死神站在了眼前。
她手里还捏着别针,然而同时偷袭五六个大汉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她已经有两日未吃一粒米,只缓缓动一动,就出了满身的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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