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挑选下人一事上,芸娘算是明白:质量比数量更为重要。
此前在江宁,她们一家一个下人都没有,不也一样快快活活的活了许多年。
而到了左府,左夫人倒是一下子派来了六个人,却引得几人受了一肚子气。
眼下,包括彩霞在内的三个下人,勉强先用着。待日后有机会,她慢慢收自己的人才是正经。
从厨下抢来的两个丫头与彩霞年岁相当。一个叫蒜头,因着长着一只蒜头鼻。另一个叫韭菜,倒是长的瘦瘦细细。名字同人都十分相配。
因着暂未来得及接受左夫人的特殊培训,又能从厨下升成小姐和姨娘身边侍候的人,两个丫头十分欣喜,故而侍候主子侍候的格外精心。
又约莫听闻过二小姐整人的手段,半点不敢出幺蛾子。
清晨侍候主子起了身,不等主子吩咐,便乖乖将院里落叶扫尽,衣裳洗干净。
到了用饭的时候,跑的比兔子都快,仗着同厨下诸人相熟,先将最早出锅的那一勺饭菜打回来,再没让主子吃过冷饭。
芸娘的脚腕好的差不离时,苏陌白借着前来问候李阿婆的当口,也将赁宅子的消息带了来。
“几处宅子,大小、地段都各有特色,还得你再瞧瞧。”苏陌白去后宅拜见过左老夫人,又同自家阿婆叙过旧,在前厅里,将自己寻的几处宅子一一讲给芸娘听。
芸娘恨不得立刻便冲出去瞧,然而既然进了左家,只能按照左家的规矩来。
好在左屹曾给了她特权,让她想外出,直接去左夫人处取出门牌子便可。
她想着今日同苏陌白这个外男大喇喇出去定是不能,便同他约了第二日午时在国子监门口等,顺便也看一看苏陌白读书的地方。
到了第二日,芸娘叮嘱几个丫头好好侍候两位李氏,在去上房左老夫人处请过安,又跟着混了午饭后,她便向左夫人提出,她有事,要取出门牌子。
她知道这个时候,势必要向人低头,是以态度放的不卑不亢,自觉旁人挑不出毛病。
因着左老夫人用过午饭要小憩一阵,她将将开了口,左夫人便道:“去我院里说。”
这话听到芸娘耳中,自觉的便理解成:去我院里取牌子。
是以她想着,如若左夫人自此收手,再不针对她同阿娘,她自然也会与左夫人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自到了左府,李氏还虚担着妾室的名头。
因着左屹忙于公事,李氏还没有机会将左屹“睡上一睡”。
待她一路跟去了正阳院,进了房里,等着左夫人一勺一勺喝完燕窝粥,又慢慢咀嚼了几颗枣子,她便觉着,自己想的似乎有些太乐观。
左夫人端起茶水,略略吹一吹浮沫,小嘴一张,吞进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先抬眼乜斜了芸娘一眼。
只凭这一眼,芸娘便知道,今日她只怕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果然,左夫人拭过嘴角,慢条细理道:“说说,你要出门牌子做什么?”
能做什么?自然是要出去啊?
她肃了肃形容,道:“要出去一趟。”
左夫人嘴角一歪,同殷人离那纨绔嘴脸十分相像。她道:“倒是说说,你要出去做何事啊?”
怎么说?自然是不能说她要出赁宅子。如若问到她为何要赁宅子,她说为了开铺子做准备,那她同她阿娘的财产岂不是有被吞并的嫌疑?
她此时还对大晏的妾室能否有自己的私产之事不甚清楚。她记得惜红羽被从王家赶出来时,便是净身出户的。
在她没弄清楚之前,她是万般不能轻易将她要在京城开铺子之事透露出去。
她心下做定了打算,便耸耸肩,道:“我来了京城这般久,还不知京城长什么样。出去开开眼界!”
左夫人那可恶的嘴角又歪了上来:“上回你翻墙出去寻你父亲时,就没有开开眼界?”
如若芸娘听不出这句话里的为难意味,那她可真是白活了。
她近前一步,嚷嚷道:“我阿爹当日可是说的真真,但凡我要出门,便让我来拿牌子!”
“啪”的一声,左夫人一掌拍在几上,怒叱道:“哪里学来的规矩?不如你意,你便要造反?我既是这个家的主母,我便要问问清楚。难道你出去会汉子,我也要不分好赖将牌子给你?”
这简直强词夺理!
芸娘强压了怒火,问道:“你今日是不是不给我牌子?”
左夫人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再不说话。
好,很好!
芸娘重重哼上一哼,拂袖而去。
芸娘望了望天,日头离到头顶,还有一些时辰。
她昨日既然已同苏陌白约好,自然不好爽约。且她急着要将宅子的事落实,今日无论如何她得出门。
然而自上回翻墙,她多少学了一回乖。为这种出门的事,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双腿。
她得寻一处院里面长着树子,院外面也长着树子的墙头才行。
自然,顺着上回那树子爬上去,再顺着墙头磨蹭过去,寻着一颗合适的树从墙外溜下去也是可以的。
只是万一她运气不好,一时半会在墙头上寻不到墙外有树,她岂不成要被担在半空中?
或者是那墙外的树离墙内的树隔了老远,等她顺着墙头磨蹭过去,只怕早都被磨破了裤裆。
她沿着小径一路找寻,总是找不着合适的。不是走了许久都看不见墙外有树,便是瞧见墙外有树,墙内那个位置却没有树。
好不容易瞧见墙内墙外相同位置都有一棵树,却又长在旁的院子里。
她在左府走动不多,不知这院里是何用处。
然而时间不等人,她侧耳听了半晌,觉着这院子八成是个空院子,立刻便挽起衣袖,决计先顺着院外一圈矮树上了屋顶,再顺着屋脊够上院里那颗树,然后爬上墙头,顺着墙外那棵树溜下去,正好逃之夭夭。
她想的极好。
等她顺着矮树爬上屋顶,再爬到了最高处的屋脊,准备猫着身子往另一边的墙头而去时,她便听见一丝猫叫声。
那声猫叫是这个样子的:“你……便是二妹妹吧?”
芸娘在檐上愣了一愣,转头去瞧,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从一间房里开着的窗户上探出了一颗脑袋,那脑袋带着新奇的目光瞧着她。
紧接着,窗户里又伸出了一只手,对她招了招手:“下来啊,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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