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龟公们的目光从桌上那碎了两半的茶杯碎片上,移到芸娘的不俗的穿戴上,再看一看那一脸骄傲的丫头,想要包抄芸娘的心思便歇了一歇。
芸娘见众人再不往前,便微微一笑,将头上两个发髻解开,合成一个发髻绑在头顶,指着自己的模样,问道:“上元日的夜里,谁见过我?当时我同什么人说过话,做了哪些事?”
有个机灵的龟公立时站出来,先往桌上那银锭上瞧了瞧,笑道:“小的记得当日曾见过姑娘……”
芸娘一提眉:“哦?”她狐疑道:“你怎就记得清楚,见过的一定是我?”
龟公躬身一笑,拍着马屁:“小的见过的少年千千万,能将少女的甜美、和少年的英气,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完美的混合在一起,也只有姑娘一人能做到,是以记得特别清楚。”
龟公迎来送往练的一手的好嘴皮子,将“不男不女”四个字形容的清丽脱俗,果然引得芸娘心花怒放,大手一挥:“继续说。”
那龟公心中一喜,只觉着一半的银子已算到手,续道:“小的先是瞧见姑娘同他……”他一指还提着笤帚的龟公。
芸娘插嘴道:“略过他,说别的。”
那龟公又续道:“后来出了青楼。小的后来去楼上厢房招呼旁的客人时,瞧见姑娘又出现在楼上,正同我们楼里一个过气的姐儿说话……”
“哦?”芸娘身子往前一倾,道:“哪个妓子?”
她在楼下大厅挑选姐儿的事情她都记得。中途出了青楼,她也隐约记得。只后来还同妓子说过话,这她倒委实没有印象。
那龟公见芸娘感兴趣,只觉得那银子又离自己近了一步,自然将那妓子的情况细细说来:“这姐儿花名‘冷梅’,原本是我们楼里十分有前途的姐儿,妈妈栽培了许久。到了十六岁上,原本是要为她办个轰轰烈烈的**盛会。怎知冷梅不知好歹,在盛会前夕竟委身一公子。”
他面上做出惋惜之情摇一摇头,续道:
“她委身的这人既没什么来头,也没什么家底,坏了妈妈的好事,将她狠狠揍了一番。她口中说与那公子断了联系,私下里又偷偷在往来。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青楼这一行,不是说妓子长的好便能捧红,也有档次阶层之分。
一个姐儿,如若平常接的客人不是王爷便是一品、二品官,那她即便长的不美,可身价也是拔尖的。
可如若一个姐儿平常接的客都是贩夫走卒,即便她再美,也就固定到这低等姐儿的档次里,再也爬不上去。
妈妈瞧着她这一步已是走错,想捧红她已是不可能,便只得由她去了。后来听闻那公子有意要赎她出去,可临了竟又未赎,却与旁的清白女子定了亲。
这冷梅伤心过度,便仿似有些不正常,平日里总身穿一身嫁衣,打扮成要出嫁的模样。
妈妈仁义,瞧她可怜,犯病时只是默默哭泣,并不大喊大叫,便也未赶她走。”
芸娘听闻,唏嘘良久,方道:“这位冷梅姑娘此时可在楼里,不知方不方便带出来让我瞧上一瞧?”
那龟公便极快的应了一声,咚咚咚的跑去了楼上。
未几,楼上传来脚步声,龟公身后跟着一位装扮清淡的妓子腰肢轻摆盈盈到了众人跟前。
妓子神色淡然,只抬头瞟了芸娘一眼,不悲不喜道:“是你?你果然寻了过来。”话毕,再不多说,只静静站在一旁。
芸娘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终于明白,如若当日她“酒醉”后还同这个姐儿长时间说过话,定是为了她的买卖了。
妓子今日并未穿嫁衣,面上也只上了淡妆,衬的长相清丽秀气。
而她的身段也十分动人,不似赵蕊儿那般成熟诱人,更多的却是少女的清新之气。
芸娘一点头,先向那龟公道:“银子归你,下去吧,我同她说说话便走。”
那龟公便笑嘻嘻上前取了银锭,哈着腰道了谢,又聒噪道:“小的姓黄,姑娘若还有旁的差遣,随时来寻。小的就在楼下这处。”
待龟公渐渐散去,芸娘向冷梅道:“我上回同你说了什么?”
冷梅耸耸肩,慢悠悠道:“说了个笑话。”
嗯?
冷梅幽幽道:“说要带我发财。你一个清白人家的小娃儿,竟想着带着我这当妓子的赚大钱,不是笑话是什么?”
原来如此。
芸娘自做胸衣买卖起便被人小瞧惯了,听了她的话,并不以为杵,只笑着摇摇头,道:“我还真没说笑话,端看姑娘愿不愿意。”
厢房里,在芸娘细细讲冷梅身段打量完后,冷梅慢悠悠穿上肚兜,又穿上襦裙,往榻边一坐,再不说话,眼神空洞望着墙面,似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芸娘清一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我这买卖,不需姑娘付出许多,如若姑娘做的好,指不定能将你捧成个花魁。只是其中有两个要求。”
她伸出一根手指:“其一,端看你有没有斗志,想不想继续在青楼里有一番作为。若你一心想从良,那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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