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重新寻了坐处,便有旁的小姑娘好奇问她:“太后同你说什么?”
芸娘怔忪着想了半晌,呆呆一摇头:“我也没听懂。太后唤我去,说的却是苏陌白。她为何不直接去问苏陌白呢?”
那小姑娘闻言,随着她一同苦苦思索了半晌,方一指场上那位青年:“许是他在场上,太后老人家心善,不好打扰他竞技。”
芸娘听过,觉着十分有道理,便又往场下看去。
此时定点射箭已决出来名次,苏陌白拔得头筹,正坐上了马背,一边等待下一场骑射,一边抬头往看台处望了过来。眼神在看台上众女眷中梭巡一番,片刻间寻不到芸娘,只得将目光收回。
坐在芸娘身旁的姑娘对骑射十分熟悉,向她传授经验道:“骑射最忌分神,等会瞧见苏陌白一射得手,千万莫大喊。扰了他心神,你这位苏哥哥可就要痛失头筹了。”
芸娘忙忙应下,只在心里面为苏陌白打气。
骑射是指骑手要骑着马射箭。箭靶除了固定的草垛,还有裁判随意丢在空中的草团。
同时马速还不能低,如若被旁人超过,便算不得厉害。
但听号角声一响,少年团们便依次上马,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飞骑而去,在骑行中将一支支羽箭飞射出去。
芸娘正紧张的观察着场中局势,她边上便来了位宫娥,蹲身在芸娘身边,低声道:“左姑娘,随我来。”
又来?怎地顺利欣赏美男子射箭就这般难?
她苦着脸道:“又是太后她老人家?”
宫娥一笑,摇了摇头:“是苏公子。”
苏陌白?他不是正在场上竞技?
哦,芸娘明白了。他一定是想在竞技结束后当先见她,好展示自己的勋章。
这位平日深藏不露的书生难得惊为天人的露了一手,芸娘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意,便也向邻座告了醉,悄悄起身跟在宫娥身后下了看台。
前方越走越偏,渐渐远离了看台,走到了丛林中。
地面上将将长起了嫩草,连石块地皮都遮掩不住。
芸娘心中渐生疑窦,向一旁宫娥问道:“我们要去何处?还要走多久?”
那宫娥却只道:“快了,快了……”
芸娘便当先迈开大步再往前行了片刻,竞技场上的叫喊声已极淡,耳中只听得自己的脚步声。她再一蹙眉,一边回头一边问道:“还要多……”
身后没有一个人,那宫娥已不知去了何处。
眼前有些荒芜,除了树子便是嫩草。没有一个活人。
不,边上似来了人。
是几位妙龄少女,瞧着有些眼熟。
三人到了芸娘面前,当先那女孩冷笑道:“真真是贱蹄子,以汉子的名义唤你,你果然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这话说的极其粗俗,芸娘眼珠子一瞪:“方家那庶女,你竟敢捉弄姑奶奶!”
方姑娘一口气哽在胸腔。
此生她最介怀之事,有两件。
一是她的出身。固然她阿娘使了手段,从贵妾爬上了方家嫡妻的位子,然而她出身时便是庶女的事实却掩盖不去。一日为庶,终身都被贴上了标签,令她在嫡女圈子中挺不直身板。
第二是她的姻缘。此生她已知,想嫁给高官嫡子已是不能,然要嫁给旁的庶子,她却不甘心。如此高不成低不就,生生蹉跎了青春。
自她同芸娘认识,回回交手,都要被芸娘打在七寸上。
她抚过胸腔,硬生生忍下芸娘对她出身的嘲讽,决定直奔主题。她抬手一指:“左家庶女,我问你,你可是当真要勾引苏陌白?”
作为一个对自身亲事有担忧的少女,在众多青少年中,方姑娘终于看中了苏陌白。以苏陌白在苏家的地位,他即便高中状元、仕途顺利又如何?咱出身相当,谁也莫瞧不起谁。
她原想的是,不会有人同他争抢苏陌白,届时他考中状元,让她阿娘在她阿爹枕边吹些耳畔风,他阿爹贵为侯爷,纡尊降贵去同苏家打个招呼,苏陌白还不感激涕零,麻溜的娶了她。
然而竟然横空跑出个叫什么芸娘的,且一露面便占据了舆论的中心。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在看台上,她眼睁睁瞧着她看上的这位情郎一箭又一箭射出去,实则那箭头一箭又一箭射到了她的心尖尖上。
她如痴如醉。
她不能忍。她得想法子击退左家庶女,将苏陌白抢过来。
她出言警告道:“你莫猖狂,我告诉你,苏家哥哥,我志在必得。”
芸娘嘲她呸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回走。
这种幼稚的把戏,她决定不陪人玩。要抢汉子,就去汉子身旁啊,来寻她是个什么意思。
方姑娘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头发。
女人头发如男人胯下,一旦被人抓住,势必是要打上一仗。
芸娘头皮一痛,一扭腰,手臂抡圆便往身后甩去。
“嘭”的一声,方姑娘眼冒金星蹲坐在了地上,手里握着一捋芸娘发丝,气急败坏便向她身边两人嘶吼道:“打她,打她个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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