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心中狐疑。
这几日哪里有和大晏暗卫接触的机会?怎么轻易就得来了解药?
她捏着茎块看了半晌,其上还有些许泥土,显见是才从地里挖出来。
芸娘心想,自己人不害自己人,事到如今,哪怕奶娘递给她的是暗害她的毒药,她也得当补药吃下去。
外间戚戚沥沥下起了小雨,打在油毡棚上,吼的人脑仁疼。
芸娘心一横,便咬着那根茎咔嚓咔嚓咽了下去。
不多时,却抱着小腹呻吟起来。
她忍着痛低吼道:“不是说是解药吗?”
奶娘却不理会她,只等到她面色越加苍白、在车厢里哭喊连天痛不欲生时,方掀开窗户,做出着急模样,向车辕上驾车侍卫道:“停车,快,我家小姐大病了!”
一声吼出去,十几二十辆车依次停了下来。
未几,克里瓦便冒雨骑马而来,停在车厢前,透过车窗,蹙着眉头高声喝道:“你们的,什么事情的?”
奶娘忙忙出了车厢,扑通一声跪在雨地里,向着克里瓦哀求道:“大人,我家小姐葵水刚至,腹中疼痛难忍。如若不快快施救,只怕要就此晕厥。再严重些,就要疼死过去。”
克里瓦瞧见骡车里,芸娘果然面色苍白,面上冷汗如瀑。
他心中狐疑,只向远处乌玛一招手。
乌玛立刻打马而来,听了克里瓦的命令,一步窜上骡车,掀开芸娘襦裙往里望了一眼,向克里瓦点了点头。
克里瓦便恨恨骂了一声,又打马而去了。
午间时分,车队在一处农家院子停了下来。
侍卫给了农户几个大钱,一队人住进了农家院里。
待农户帮着去请了郎中过来,克里瓦亲自在一旁听诊,见郎中替芸娘诊出的毛病果然是葵水不调,也不便再说什么。
奶娘去厨下煎药,克里瓦亲自坐镇,坐在芸娘身畔,省的她出幺蛾子。
农户家的火炕烧的暖和,芸娘包在被褥里,面色不见红润,却比在骡车上时更加苍白。
克里瓦盘腿坐在炕头上,伏在炕几上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对芸娘道:“要疼死的,我不信的,你捣鬼的。”
此时奶娘正端着汤药进屋,芸娘瞧见,忍痛立刻指了奶娘:“是她,她不安好心……”
奶娘心里一跳,心中立现了杀机,面上却一团和蔼道:“小姐,先喝了药再睡。”
芸娘同奶娘不睦,然在一处这许多天,对这位老细作也有了些了解。譬如此时这位奶娘面上的一团关心,便让芸娘出了一头冷汗。
奶娘盈盈而来,将汤药放在炕沿上,向克里瓦一笑,道:“我家小姐疼晕了就这个样,还求大人多担待。”
话毕便要伸手扶着芸娘喝药。
克里瓦在边上瞧着,只抬抬眉毛,并不打算参与到这主仆二人的内斗里来。
芸娘忍痛被奶娘扶起来,见那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被奶娘端在手中,下一刻就要往她嘴里灌进去,忙忙伸出手道:“给我,我自己喝。”
奶娘狐疑的一瞧她,将汤碗递了过去。
滚烫汤药在碗中冒着白雾,芸娘颤悠悠将碗沿搭在嘴边。
下一刻,手极快的一扬,一整碗汤药刹那间被浇在了奶娘面上。
奶娘呼痛的同时,芸娘一咬牙,滚去了克里瓦脚边,拉着他的腿躲在他背后,指着被烫伤的奶娘道:“她,她害我。你救我。”
奶娘未曾想这姑娘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只扑通往地上一跪,哭嚎道:“小姐,你莫这样,我们吃了药,肚子就不疼了……”
然而无论她如何哭嚎,芸娘都不会被骗了去,只紧紧的抓着克里瓦的衣衫,也跟着哭嚎道:“你不管我,我路上被害死,你怎么给大汗交代。”
克里瓦狐疑的瞧着这主仆二人,终究拍了拍手,传了侍卫进来,对着地上的奶娘咕噜咕噜说了一串话,奶娘便在嘶吼中被侍卫押了出去。
待芸娘重新滚回了被窝,克里瓦便极有兴趣的问道:“她是你的人的,怎么要害你的?”
芸娘虚弱的躺了许久,待腹部新至的一波抽痛过去,才红着眼睛道:“她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的肚子便痛成这样。她不是要害我是什么?”
她愤愤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怀疑她是想害了我,然后代替我去当大汗的姬妾。”
克里瓦听闻,哈哈一阵笑。待笑过了,方恭维芸娘道:“你比她好看的,我眼睛不瞎的。大汗眼睛也不瞎的。”
待到了晌午,厨下渐渐传出饭香,克里瓦收了正在写的纸张,将将下了炕,便被芸娘一把拉住。
芸娘瘪着嘴道:“你去哪里?”
克里瓦一抬眉:“我不是你男人的,去哪里不用给你说的。”
芸娘哽咽道:“你走了,别人要害我,怎么办?”
克里瓦摇一摇头,自信道:“你不信你的人的,我却信我的人的。我的人里,不会害你的。”
芸娘却抓着他衣衫不松手,眼泪珠儿将衣襟打的湿透,再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杏眼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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