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那一团火,瞬间烧到了殷人离的身体。最后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她与他身子相贴处,一路去了他的……
他只觉着口干舌燥,再这般下去,他怕是要将她拖去一个偏僻处。
他觉着,他今日便不该因那安济宝的几句刺心的话,而昏了头跟着她买什么劳什子井盖。
如果他不买井盖,便不会到了这刑场。
如今,刑场里面,施行着对叛国细作的刑罚。
刑场外面,施行着对寻出细作的有功之臣的刑罚。
且偏偏,受苦的只有他一人。此时紧紧贴着他的这位姑奶奶,竟是没有半分的自觉。
殷人离在心底里缓缓数起了数。
如若三声后,她还这般对他随便,便不要怪他将她掳去个偏僻处,也来将她随便随便。
好在他数到第二声后,这位对她行刑的女刽子手便收回手,抱着马头出溜下了马,同他笑嘻嘻道:“走,去看看革命成果。”
他叹了口气,觉着,他恋上这样天性没心没肺的姑娘,该是他上辈子过的太逍遥,连老天爷都要给他小鞋穿。
平常的死刑,多是在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时进行。
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在斩刀上,挺起如斗大肚,一扬手,便有一股鲜血飚了满地,同时,咕噜咕噜滚下一颗脑袋来。
这是砍头刑罚,一息儿就能执行完,用不着拖到晌午。
还有马裂,五马分尸的死状。
给五匹马儿喂点上好的豆料,再同时被马鞭抽动。现场虽血腥一些,可也是一息之间就死人的事。
各种刑罚中,能持续好几日的,就只有“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
从第一日的午时三刻开始,每日剜去一件肢体上的肉,等剜成人棍,犯人早已死去。其头颅便挂在人多处示众,以儆效尤。
殷人离在一旁树上栓了马,便被芸娘拉着挤进了人墙。
夏日微风带着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将将要提醒她莫太急,她已惊叫一声,下一刻便将脑袋扎进了他怀中。
他一把护住她,目光从场中几个已被剜了不知多少下的罪犯身上移开,心里轻叹一声,一只手终于一下一下抚上她的后背,低声道:“着什么急……”
芸娘瑟瑟半晌,方抬起脑袋,并不敢再看刑场,只紧紧闭着眼,道:“这里面,可有一位叫‘吕文才’的?”
他回了京城后,对朝中官员的叛国案跟了好些日子,对其中细节知晓详细,便点了头,道:“那位吕文才,正是你曾提到的,江宁籍的官员。”
芸娘倏地抬头,看着他道:“朝中可就这一位‘吕文才’?可会是同名同姓的?”
他摇头道:“大晏在职的所有官吏,上至一品,下至九品,就这一位吕文才,并无同名同姓。”
那就是他了,曾经骗走江宁妓子的赎身银子、导致那妓子失望撞墙而死的江宁书生,现今场上的人棍,吕文才。
芸娘壮着胆子回看了一眼。
场上四五个受凌迟之刑的罪犯,身旁皆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其大名、来源、所犯何罪、作何惩罚。
中间一位的牌子上,便写着大大的“吕文才”三字。
此时这位久远的仇家嘴里塞了破布,被绑在木柱上,如一条死鱼一般垂首而立,气息皆无,一条手臂已现森森白骨。一旁的框子里,便扔着从他身上剜出来的肉片。
只看这昏死的一张脸,隐约是有些熟悉。
只是,看样子,这只是第一天行刑,怎地他就已经死了?
她心间有些遗憾,向他问道:“这吕文才,这般快就死了?”
他打眼仔细望去,摇了摇头:“还有呼吸,没死。刽子手都是有多年经验的,不会让刑犯这般容易的死去。”
芸娘立刻舒了口气。
他苦笑不得,道:“他当年是如何惹了你,竟让你看到他死都不够,还要他受尽疼痛才死?”
芸娘恨恨“哼”了一声,道:“他当年骗了一个姐儿的银子。后来,还连带的我给那姐儿收尸,又淋雨着凉昏睡了几日。”
她觉着他杀人无数,定然对这剜肉之事上有所了解,便向他请教:“一般,犯人要撑个几天才死?”
他见她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心下又有了主意,不由叹了口气,道:“你想他撑几天?”
芸娘立刻举了个巴掌:“至少五天。我给那姐儿收尸加昏睡,也有三天。再加上我为了那枕头中的信件被箭险些射死,不得再加两天?!”
他便又叹口气,松开她的手,进了刑场。
他先往那监刑的官员处而去,半晌方直直走向正在为吕文才剜肉的刽子手,不知同那刽子手说了些什么。等他再回来时,便同她道:“走吧,再过四日来看。”
她却拉了他手,奇道:“你同刽子手说了什么?他怎么能控制生死?”
他悄声道:“我给他说,十两银子,让他白日剜肉,夜里熬了药救人。如此,那吕文才还是能再苟延残喘四五日。”
芸娘喜的一笑,赞道:“还是你法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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