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
虽夜里已有些冷,白日里向阳处,日头却依然肆孽。
芸娘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她一只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避开殷人离热情的眼神。
另一只手在小鹿脑袋上下意识的摩挲着,小鹿便乖乖站在那处,舒服的享受。
说这鹿是她救的,倒是有些虚夸她。
她自小忙着赚银子,在玩物上并不长性。便是起了要养花花草草的兴致,养了几日,兴致一过,便忘去了脑后。
她对那救鹿的过往记忆迷迷糊糊,并不真切。以她的性子来说,便是她真救了这鹿,定然也是个只稀罕三日便打入冷宫的结局。
难得他却将它带了回来,养了这么大,还常常来看它。
他的目光和煦如春风一般拂过她的脸颊,等了她几息,方问道:“可想起来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转头同彩霞道:“回家。”
他便叹口气,伸手拦住她,沉声道:“怎地气性那般大,记仇了这般久,还不放过我?”
他见她低着头不理他,便抬头瞟了眼彩霞。
彩霞认命的转身翻过墙头,又往一里地之外而去了。
他从怀里摸了一支簪子,递在她眼前。
她瞧着又是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金簪,立时跳开一步,气鼓鼓道:“谁要同你定亲,你想的美!”
他微微勾了嘴角,道:“今日你生辰,这不是定亲簪子。”说罢便要往她髻上别上去。
她立刻拂开他手,对他怒目而视:“送给你那双宿双飞的姑娘去吧!本姑奶奶不稀罕!”
她转头发现自家丫头竟无声无息不见了身影,便恶声恶气的警告他:“离我家丫头远一些,不许随意使唤她。”
话毕,重重对着他哼了一声,顺着小径跑出了殷宅。
殷人离站在远处,看着手中未送出去的簪子,一颗心一会高兴一会担忧。
高兴的是,原来安济宝那小子的法子是有用的。他专程请了女子同他在宅前相会,果然她是在意的。
担忧的是,他走的这一步又将她激怒了,她气性那般大,何时又能消气啊。
在酒楼用饭时,安济宝听过他的忧虑,便啧啧摇头道:“嫩!二十三的汉子,在追求女人之事上,真是嫩!”
安济宝总结道:“她能生气,便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她在乎你。
第二,你将她气的还不够。”
殷人离惊道:“若再气她,她还不把我扒皮抽筋?”
安济宝摇摇手指:“非也。所谓不破不立,你要将她气的失去理智,她才能说出真心话。只这般小小气一气,她是个惯会装相之人,怎地能将你想听的情话说上一说?”
殷人离忖了半晌,请教道:“如何能将她气的失去理智,又没到她将我一刀两窟窿的地步?”
莺声燕语。
鹊仙楼里灯火通明,迎来送往间,掏空了多少冤大头的钱袋。
芸娘因着近几日增加了加盟铺子,自然而然的,从物料到人力都有所增加。
这几日,她便常常约着铺子以及幼童园的各种物料提供商,进行新一轮的采购谈判。
这商业谈判是个有技巧的事,要双方在休闲娱乐方面放松了身心,在合作价格上便能更加互惠互利。
什么地方,能让对方放松,也能让芸娘放心?自然是她早就铺设了人脉关系的鹊仙楼。
从姐儿到龟公,都有她的人。
只是,她在天时、地利方面都做了诸般准备,这商业谈判的进展却并不顺利。
人和方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总有两位成年男子,要给她心里添堵。
如若她在鹊仙楼的大堂里坐下同人商谈,另外一桌,必然有一位姓安的和一位姓殷的男子,点了一桌姐儿相陪,吵吵嚷嚷的让她进展不下去。
如若她去了雅间,与她窗户互通的另外一间雅间里,还是会有一位姓安的和一位殷的男子,点了一屋子的姐儿相陪,嘻嘻哈哈的让她静不下心去。
如此连续三四日,她银子哗啦啦的流了出去,要做的事情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攒了一肚子的气。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她终于觑空停下了手头事,带了几件胸衣样式,先往安家内宅去了一趟。
又一个夜晚降临。
鹊仙楼热闹如常。
芸娘在大堂上坐定,等着对面那一桌上,姓安和姓殷的两位公子到达、且点了姐儿后,她便向一边的龟公使了眼色。
未几,她身畔多了四位兔儿爷。
四人皮相皆貌若潘安,气质或温文尔雅、或清新俊逸、或风流倜傥、或轩昂伟岸,实在令人见之倾心。
兔儿爷被龟公带过来,便十分善解人意的散去芸娘左右两边,有翘着白玉手指替她斟茶的,有捻了果子要喂她的。
被美男侍候的滋味如何?芸娘觉着心下极惬意。
此时一粒红果被递到她的唇边,那位温文尔雅的兔儿爷轻声道:“这果子好吃是好吃,只是果汁易染色。姑娘仔细些,若咬的汁子掉去了衣服上,倒是浪费了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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