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笑着也不答话,只扶着沈婆子进了屋,在东厢南窗下的榻上坐下,自己也脱鞋坐上去,才笑道:“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辛苦,哪只淮南路一处,张嬷嬷她们在开平府也辛苦,阿婆在这山上也辛苦。”
“这是哪跟哪?这能一样?不说这个,你这么早就到了,早饭吃了没有?昨天山下的猎户过来卖野味,我让人买了几只山鸡,这秋天里山鸡最肥嫩,炖出来的汤鲜得很,你也喝一碗?”沈婆子看着李小幺,怜惜的建议道。
李小幺忙连点了几下头:“吃是吃了,不过也饿了,正好喝碗汤去去寒气,若有多的,给淡月她们也盛碗,她们这几天比我辛苦。”
“姑娘这么说,我们哪里担得起?我去厨房看看,姑娘的汤不能有油腥呢。”青橙连说带笑道,见李小幺笑应了,招手叫了樱桃,跟了个婆子,往后面厨房盛汤去了。
李小幺喝了汤,干脆宽了外面的大衣服,舒适的歪在榻上,屏退了众丫头婆子,打了个呵欠道:“阿婆,我这几天累坏了,今天哪也不去,就在你这里歇一天。”
“成!要是累,就多歇几天,二十五号再回去也来得及!”沈婆子笑道。
李小幺伸着懒腰,叹了口气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好啦,再想多歇就是贪心,今天晚上还得赶回去。
明天水岩回来,有几件事还得问问他,和他商量商量。
再后天要去看落雁新排的杂剧,想放到水生哥婚礼上演的,若能演得出彩,落雁的生意也能好做些。
大哥他们也要回来了,还有好多事……阿婆啊,你看,都是事!”李小幺似真似假、却是真伤感的低声抱怨道。
沈婆子怜惜的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手:“你这孩子,就是操心的命,往后嫁了人,可得好好爱惜自己,事再多,累了也得先歇过来再说。”
“阿婆,我不嫁人,没有我能嫁的人。”李小幺往后半躺着,懒懒的说道。
沈婆子怔了怔,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梁王爷那头?”
“他不是良人,”李小幺将胳膊伸展过头,闭着眼睛说道:“他娶不了我,就算娶了,往后也不能只守着我一个,让我和一帮女人挖空心思抢男人,这事我前世今生都做不出来!何苦?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沈婆子长长叹了口气:“你呀,打从在太平府那时候起,我就看你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我也不劝你。
这人的性子,生下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江山易移,本性难改,既是这样,你就想开,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别委屈自己,想怎么乐就怎么乐。
回头年纪大了,收个看入眼的姑娘养着,别养小子,回头娶了媳妇,就是一白眼狼,姑娘好……”沈婆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李小幺在沈婆子的絮叨中睡意渐浓,连打了几个呵欠,声音含糊软糯的说道:“我就知道阿婆最好,阿婆,我累了,就在你这儿睡一会儿。”说着,往下蹭了蹭,把自己挪舒服了,头枕在大靠枕中,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沈阿婆一边轻声答应着,一边站起来,轻手轻脚取了放在榻角的薄被过来,盖在李小幺身上。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李小幺才伸着懒腰睁开眼睛。
沈婆子将手里的针线活收到一边笑道:“醒啦?饿了没有?”
“嗯,饿的很。”李小幺坐起来,揉了揉几乎要咕咕叫出来的肚子笑道。
淡月等人不等吩咐,手脚飞快的摆了满桌饭菜上来。
李小幺净了手脸,津津有味的吃了饭,看看外面半阴半睛,天气极好,干脆和沈婆子一起出了院门,往后山逛过去。
“范大娘子这一阵子好些没有?”李小幺挽着沈婆子,一边慢步走着,一边低声问道,
“唉!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一直那样,人瘦得很,比你还瘦,其实说起来瘦倒没什么,天天粗茶淡饭,连油星都少,都得瘦。
就一样不好,没精神,人家说心如古井,她又不是那样,她心又不静,每天就是自责的很。
上上个月,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句鲜血抄经能赎罪,就天天刺破手指抄血经,我劝了几回也劝不住,只好寻了清慎师太。
清慎师太最恨这种什么抄血经才叫虔诚的歪理,寻她狠狠说了一通,这才算罢了,清慎师太是个好人,寻了几本佛法上的因果故事书给她抄,说让她明明理。”沈婆子叹了口气。
李小幺仔细听着,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那她悟出点道理没有?”
“天天抄,悟肯定是能悟出来一点,可她这会儿心不静,我旁敲侧击、细细掂量过,她的心思就一样,她就怕你大哥悔了这门亲事,把她扔在这寒蝉庵从此不管了。
唉!这也不能怪她,姑娘家最大的心思,不就是想着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好好过份小日子?她原本事事顺当,你大哥那样有情有义肯担待的男人,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好好的日子前程,偏让她自己犯糊涂弄到这一步,被拘在这寒蝉庵,你说,她能不后悔?不害怕?”沈婆子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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