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子诚打量着李小幺,想了想,贴近她低声问道:“你,不想报仇?”
“想倒是想,可是,跟谁去报?是拿刀那只手?领兵那个人?还是幕后那个主谋?”李小幺叹了口气,将脸贴在苏子诚怀里,又叹了几口气,才悠然而伤感的说道:“等吴国灭了,你跟我回去祭祖,才算是报仇了。”
苏子诚睁大眼睛呆了片刻,失笑出声:“你真是……得罪不得。这也要不了几年。”
李小幺却怔怔的呆了半晌,才转头看着苏子诚苦笑道:“大哥他们带着我杀出血路逃出来,从那起再没回去过,满村人的尸骨……这些年,都不知道在哪里。”
苏子诚一时怔住了,下意识的搂紧李小幺。
半晌,李小幺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总想着,大哥好好儿的,二槐哥他们好好儿的,我和水生哥也好好儿的,父亲、母亲、二哥、三哥就必定是高高兴兴的。都说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这乱世,若能在咱们手里了结,就最好了。”
“嗯,别难过,明天我让人去一趟李家村,去看看,若……就收葬入土。”苏子诚低声安慰道。
李小幺斜了他一眼,“不用了,南吴皇帝既然递了这信来,这事,他还能不做?”
苏子诚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这安慰开解人的事,他还从来没做过,呆了半晌笑道:“离这不远的泾县也有樱桃和杏,大嫂年年让人过去采买樱桃酒,说是极好,咱们明天过去逛逛去?买几车樱桃回来咱们自己酿酒?”
李小幺破颜而笑,路上酿什么酒?酿醋还差不多。她那回又不是为了酿酒,不过这话可犯不着说。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点头:“好,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嗯,你明天还让他们跑一天?”
“再跑两天,连跑上三天,大后天那一段就进了曹州境内,曹州富庶繁华,放他们舒舒服服玩一天,你放心,进淮南路前,非得煞下他们这股子娇气脾气,要是没磨好,就绕上几百里,什么磨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进淮南路。你放心,爷还对付不了几个毛孩子了?”苏子诚错着牙阴笑着又加了一句,“就算先拿他们练练手。”
李小幺瞄着苏子诚笑不可支,伸手拍着他的胸口笑道:“抱我进去,脚酸,走不动。”
苏子诚抱着李小幺从炕上站起,大笑着跳下炕,往屋里歇息去了。
第二天,苏子信和曹元丰四个一半坐车,一半骑马,虽说多赶了几十里路,反倒没前一天那么苦累。
中午停下来吃饭,苏子信瞄着脸色灰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苏碧若。
苏碧若垂头缩肩,独自坐在块厚毡垫边上,双手端着碗汤,也不知道是喝还是看。
苏子信犹豫了一会儿,往曹元丰身边挪了挪,捅了捅他低声道:“阿若怪可怜的。”
“嗯?谁?”曹元丰正香甜的咬着只韭菜蒌子,忙几口咽了,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苏子信。
苏子信小心的用手指点了点苏碧若:“我说阿若,你看,从来没这样过。”
曹元丰转头看着苏碧若,幸灾乐祸的咧嘴笑起来,笑到一半,突然觉得极是无趣。
水砇和郭讷为也转头看向苏碧若,水砇站起来挪到苏子信身边,低声道:“要不,二爷过去……送只点心给她?”
苏子信迟疑犹豫间,曹元丰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韭菜蒌子,探身取了那碟子没剩几只的韭菜蒌子,跳起来道:“我去送。这韭菜蒌子最好吃。”说着,几步跨到苏碧若坐着的毡垫边,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将手里的碟子径直放到苏碧若面前,笑道:“这个好吃,你吃这个!”
苏碧若抬头对着曹元丰怒目而视,张了张嘴,往常那个说得顺溜的不能再顺溜的’滚’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曹元丰浑不在意她的怒目,咬了口手里的韭菜蒌子,指着碟子又让道:“你尝尝,真好吃。”
苏子信被水砇推着,也端着碟子咸菜过来,放到苏碧若面前,陪着小心笑道:“阿若尝尝这个。”
水砇从后面探头过来笑道:“大姑娘昨天歇的好不好?你不知道,曹大郎昨晚上叫得惨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杀了呢。”
苏碧若满腔的委屈又猛冲上来,转头环顾着众人,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却象山洪暴发般,抽泣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碧若这哭势把曹元丰吓坏了,上身往后极力倾着,连连摆着手:“别哭!唉!别哭!唉!”
苏子信忙将自己的帕子塞到苏碧若手里,嘴里喃喃着不知道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那点子声音,全淹在苏碧若的号啕大哭里了。
水砇惶恐不安的转头四望,这事真不怪他,郭讷为吓得脸色发白。
远远的,吕丰歪在辆车上,拿着壶酒,出神的看着天际的白云,自斟自饮,仿佛压根没听到苏碧若的哭声,他只管把人平安带到,至于哭还是不哭,他才懒得管。
苏碧若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抹干了脸上的泪水,环顾着众人委屈道:“我要回家。回咱们开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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