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虽在前面走,却变了一个壮汉模样的化身来,帮着程英拉爬犁,一边说起悄悄话。“女娃儿,你莫不是瞧出什么来?”
他的火眼金睛,能识破妖邪虚妄,却看不透这些神佛的手段,也是一桩奇事。
“大圣,我在大唐,虽然不算博学广记,可也知道,这寺庙不像是小国能建造的。更何况,出了长安,十里不同音。唐僧倒好,不论在哪里,一口的长安官话,随便哪里都能接洽。乡下不乡下的,都能说一口极为正宗的官话。就连我大唐也不曾有这等景象!”程英微微喘气道。“更古怪的是,这里社祠,位置居然偏移了三十步有余!”
孙悟空一惊。
“俺老孙真没发现,这寺庙还会走路?”
寺庙走路不走路的不清楚。程英之所以知道寺庙偏移了三十步,其实是因为那做爬犁的小树,原本这个树丛应该是寺庙右手边的,可是程英出来砍伐的时候,那树竟然在正门!不是树会走,就是寺庙会走。
“这我却不清楚。”
“嘿嘿,嘿嘿。想不到,小女娃倒是心细。可还有其他不同么?”孙悟空问道。
“大圣,有些事情,我们凡人看来不可思议,您看来却是正常得很。所以,正常不正常的,问我可是问错人咯。”程英不想说。最大的异常就是,长安到这,至少有五六千里路程,一个凡人,晓行夜宿,竟然区区两三个月就走到了。每日至少要走七十里路!这还不算被别的事情耽搁的时间!还有一个古怪是,晓行夜宿,夜晚从未有野兽伤害唐僧。总不至于他每每都有人家投宿?百里一人家,大唐都没这么多人家。
孙悟空没有勉强程英。她说得有道理的。凡人认为不正常的,仙佛却以为很正常,凡人认为正常的,仙佛却很可能不认可。
“俺老孙有个花果山洞天福地。虽然花果山已经被天庭围剿毁灭。洞天却还在。若是你愿意,俺老孙便送你们一程,去花果山疗伤如何?三个月后。俺老孙来接你们。”
程英咬咬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既然陛下指派我们护卫唐僧。哪里能够随意离开?”
“你们啊,太过迂腐。不说别的,只你们现在的情形,哪里能够护卫唐僧周全了?别说妖魔鬼怪,就算是一群山贼,也能轻易要了你们性命!话不多说,且问你们自己吧。若是愿意,便跟俺老孙说一声。”孙悟空抿着嘴唇道。
程英了解李文功,知道他要强的性子。一时间不好说话。
“这样吧,俺看着李文功正在练气吧?你且看着周围,灵气何等稀薄?到了花果山洞天,那里灵气才浓厚!俺老孙再给你留一个化身,若是李文功醒来,还要跟来的话,就叫俺的化身,将你们送过来如何?”孙悟空想了想,继续说道。
程英心中一动。李文功此时可以说是筑基,若是灵气浓郁一些,未尝不是好事。可是,为何孙猴子老是想着送他们离开?
“大圣,我只问一句,为何你一定要我们离开?”
孙悟空呆了呆。
“俺老孙这么明显么?”他呵呵一笑道“好吧,一来是心疼你这女娃儿,千里迢迢带着人,着实不容易。二来,老孙有些事情要办。需得一个人才行。三来,恐怕以后还有事情需要你们帮衬,现在卖你们一个人情。”
程英叹口气道“大圣既然如此说了,我们又怎能不识好歹?”
孙悟空大喜,当即虚实转换,将化身留着给唐僧引路,真身带着李文功和程英跳上筋斗云直奔花果山。
白龙马若有所觉,却并不吭声。唐僧一心念经,竟然没有发现后面的小动作。李文功和程英就这么去了花果山。
筋斗云不愧是三界绝学。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竟然就到了,比什么都快。
程英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花果山发呆。
“大圣,这就是你说的洞天福地?”
孙悟空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是外围,外围!这里面的洞天,还是完好的。”
三人来到水潭,水潭上挂着一个瀑布,飞流直下,十分的壮观。这里才有了几分仙气。孙悟空吹了个口哨,那瀑布便自行分开,露出一座铁桥。
“想当初,俺老孙没有能耐,乃是肉身进去的。直到俺老孙学艺归来才发现,这里并没有那么凶险。”孙悟空带着几分自傲,几分迷茫道。“真学艺了,才发现,这世界,哪有那么纯粹简单?”
越是无知,越是幸福。世界多大,完全在于眼界。当初的野猴子,他的天地只有一个花果山。他的世界只有花果山上下的猴子。去学艺,才发现原来世界很大,不仅仅有花果山,还有傲来国,还有大唐,还有神仙妖魔!或许有时候,他也曾经战战兢兢,唯恐被这些妖魔给吃掉了。他也曾经被羞辱嘲笑,才有了爱恨情仇。他也曾偷鸡摸狗,才知道生存不易。他如今有些自傲的性格,未尝没有一些道理。他离开花果山去学艺,到学艺归来,总共才几个年头?便成就了世间勤修苦练才能成就的神仙!原本嘲笑他,欺辱他的,都成了土鸡瓦狗!
“大圣,这世上哪里有天生的圣人?路总要走过才知道好不好走,世间,总要去经历过,才知道动不动人。繁花似锦,可能是井中月水中花。破烂家当,却可能在寒冬温暖自身。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唯有亲自尝试过,我们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程英感慨道。她也是有相似的经历。原本是无知无识的一块矿石而已。被人取出来,做成了神兵利器,饮血无数。谁知道,一块扑通的矿石,也能有今天?其中的生生灭灭,更是经历了无数次。见惯了生离死别,也见惯了恩怨情仇。所以,她能理解孙悟空那种迷茫,那种骄傲。
你们做不到的,我做到了,所以我骄傲。我做到了,可是不知道对不对,所以我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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