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尊卑长幼有序这些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尤其是在外面,
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免不了要招来麻烦,皇上……”
言于此,袁黛惜回想起前天夜里与夫君谈起的,看向南宫海棠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认同,
“皇上若是昏君,那天下就没有一位是明君了。”
又是免百姓赋税两年又是要变法革新,不费一兵一卒将碧海收入囊中,
至于暴君名声也的确属实,赵家九族和几个奸臣前前后后数下来,近五百条的人命就摆在那,
可连带着,这些人这些年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罪名也都一一摆着,
孰是孰非该不该杀,朝堂大臣和民间百姓们每一个心底都有数,
皇上既能将天下治理好,后宫追根究底也只是皇上的家事罢了。
这些道理袁黛惜能想明白,刚刚及笄之年一直讨厌宋卿带着偏见的南宫海棠却是难想明白,
想起宋卿现在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大皇嫂这心里就来气,冷哼,
“本公主当然知道大皇兄是明君,是现在有一个祸国殃民的妖精要魅惑皇兄。”
袁黛惜知道这个小姑子一直不喜欢祭司大人,喝一口养颜的花茶无奈笑了笑,
“你啊,都是能说亲的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小孩子心性。”
在她看来,祭司大人成了皇后娘娘倒是没什么不好地,
一是听夫君说皇上儿时就欢喜着祭司,二是祭司性子淡,
往后相处,也没有皇室妯娌间那些繁杂受气窝火的事,
不似赵婉柔,分明是侧室贵妃的位份却是仗着丞相府势大,
几次接触皆寻她事端,更三番五次拿海棠当枪使,偏海棠还不知仍是欢喜她欢喜得紧,
到底不是皇家正统儿媳,身在后宫也是一心向着娘家的。
“什么说亲的年纪,还早得很,我才不想这么早嫁人。”
南宫海棠小声咕哝一句,捻起手边一块芙蓉酥放进嘴里品尝,
想起什么看向厅堂外往右边的方向,入眼是一棵四季常青的松柏,
这松柏与今早去斋宝阁取的玉佩一样,都是父皇生前喜爱之物,
“皇嫂,都午时了,母妃还没从祠堂里出来吗?”
袁黛惜微微颔首,同样看向外面一直下着没有要停歇意思的秋雨,
“还没有,我让莲儿送了一趟吃食一趟茶水点心去,不过想来母妃是不会用,
你五皇兄离府前让我不用前去打扰,说是母妃想与父皇安静待着。”
听是五皇兄让不过去打扰,南宫海棠也歇了想起身过去祠堂看看的心思,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可口的芙蓉酥,和袁黛惜说起其他来,
对南宫渝这个双生子皇兄的话,南宫海棠向来言听计从。
且说祠堂这边,
一身素白的闫太妃跪坐在蒲团,对刻着先皇名讳的牌位,
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她的面前是一个小铜盆,燃着火,
闫太妃往里面一张接着一张添着纸钱,铜盆最底下则是躺着从斋宝阁取回来的那枚玉佩,
“三郎,你没选错人,姐姐的儿子的确是比我们的孩子有治国的才能,
想来你在天之灵看到现如今天下的模样,心中定然是欢喜地,
其实妾身明白,这些话轮不到妾身身同你说,可妾身就怕姐姐那……”
说到这,
闫太妃手里往铜盆里放纸钱的动作稍见放缓,轻轻叹口气,
将纸钱松开放下,那纸钱边角便燃起橘红的火舌而后一点点烧成灰烬,
“三郎,你也别埋怨姐姐,姐姐也是苦,姐姐与我同岁,
可当年为了你,如今那容颜却是比妾身衰老了不知多少,想来至今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祠堂外四季不败翠绿的松柏,尽管在这风夹着雨寒凉的深秋依旧生机勃勃,
帝王行宫后院里也有这样一棵,是先皇亲手种下的,可惜时过境迁,树在、人却已故去。
、
皇宫,帝王行宫笼罩在雨幕里,
南宫御高大轩昂的身形负手而立于屋檐廊道,似看着雨势中的松柏树出神,
德公公夹着拂尘将身后人带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顺着君王目光看去见是何物心中了然,皇上这是又想起了先皇,一时不敢出声惊扰。
好在,
南宫御并未让人久等,从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近便敛了心神,
与扶胤视线交汇时,刀刻斧凿轮廓清晰冷硬的脸庞神色未改,
“你先下去。”
德宏心领神会,应诺一声规矩地原路返回退出去,总归就在门外,若有什么动静自有法子护驾,
待德公公离开,一身似血红衣的扶胤俊美妖孽的一张脸一笑,
后退一半步,毕恭毕敬地向着眼前这位掌握大渊生杀大权的帝王行礼,
“草民扶胤,参见皇上。”
黄豆大小的雨滴,一颗接着一颗地砸落进鹅软石铺成的地,
南宫御看着扶胤眯了眯狭长漆黑的凤目,修直的手指摩挲玄玉扳指,直抿的薄唇轻启,
“你们东辰慕容皇室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放得下身段。”
这话里藏的含义,两人心知肚明。
“皇上谬赞了,不过那样的身份对草民来说早已经是陈年旧事,
草民如今不是在大渊开一间花楼渡日苟且偷生的商人罢了,其他的不敢当,也受不起。”
对方能调查出自己以往的身份,扶胤并没有感觉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意外,
这个短短四年就能让大渊一步步重回盛世强国的男人,他从来不敢小觑。
廊道处有两把对立的座椅,中间则有一方简易的桌案,
在这处处透着寒意的秋雨中,案面摆放着的两盏茶盏,缭绕出的丝丝缕缕热气也就越容易看见,
南宫御踱步来到其中一把楠木座椅坐下,挺直傲岸的背脊往后靠,朝扶胤稍抬下颚,
“坐。”
在大渊以茶待客便算是以礼待人,这倒是让扶胤有了些许意外,
却也没不知好歹更不会得寸进尺,又是规矩地应以一礼,
“谢皇上。”
这才落座,在南宫御的示意下端起茶盏品茶,喝得从容,
倒也是真不怕有人提前在茶里下毒加害于他,不过须臾,
帝王行宫后院除了雨声,更多了两道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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