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这糟透了的鬼天气,让张三的心情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远处,衣衫褴褛的农妇顶着件破破烂烂的盖子在大雨中快步行走,很奇怪的一点是,明明头上顶着一个看起来还算大的遮棚,可偏偏该落在身上的雨点是一个没少沾。
在稀里哗啦的白噪声里,张三缩了缩脖子,他一脸无所事事的坐在一片平整的地上,对面,那个缺了一只脚,只能用个小拐杖拄着走的孩子低着个脑袋,正借着外头的光亮,罕见的用毛笔沾着红色的颜料在黄皮纸上一字一画认真书写着。
或许是憋的够久了,也或许是在面对一个孩子,张三觉得自己大概不需要那么刻意,只是他有些怀疑,那个看着不怎么好惹的男人竟然真就放心让自己跟这孩子待在一间屋子。
“你在写什么字呢?”
张三嘴巴张了张最终也只是问出这么个没什么意思的问题。
那头,孩子头也不抬的说“符。”
“福?”
张三站起身,他略显小心的活动着身子,眼睛四处乱转,双手一直没动似乎是想告诉那个可能正藏在暗处偷偷监视着他的陌生男人,自己并没有恶意。
小心翼翼着,张三走到了距离孩子不远的地方,他估算着彼此间的距离,七步,六步…
在走到离孩子仅仅五步之遥的距离时,张三停了下来,他弯着腰用带着温和笑意的姿态,小声问孩子“你知道,你师傅是去干什么了吗?”
孩子还是一脸认真的在练习着,他手腕保持稳定的同时,用中气十足但还是很奶声奶气的嗓音提醒道“我师傅去找人打听附近哪有乱葬岗。”
听到这句话,张三险些腿脚一软的当场跪下,他强压住心里的慌乱,用一种更为温和的口吻说“小孩子家家的,是不能说谎的奥,说谎是坏孩子才会干的事…”
他还有一句卡在喉咙里没说完,就见那正画完最后一笔的孩子深吸一口气后,继而将手里的笔在颜料盒边剐蹭下上面的颜料这才搁置一旁。
张三对上孩子的视线时,不自主的背后生起一股强烈的寒意,他倒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在他身后。
门外阴风阵阵,换了身寻常百姓都买的起的短款灰袄,张福生面如冷霜的从外面的街道上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他手上撑着把破纸伞,身上一滴水都没沾上,在他如刀削的身影后方,迷迷糊糊的雨水中似乎有一个又一个看起来甚是骇人的身影。
张三猛地打了个哆嗦,他看着外面撑伞走来的陌生男人,手中似乎还捏着什么,当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根快要燃烧到底部的香。
忽然间,张三似乎想起老家有人说过,这香没事不要随便点,因为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会闻着味跑来,比如某些家神和日巡夜巡的游神,也比如游荡在外的鬼魂。
福生在雨幕中小声念叨着,他手里的香已经燃到了尽头,身后大批大批跟着他走的家伙也因为庞大的数量,让周围的阴雨变得越发凄厉,隐隐有将地上阳气都驱散的架势。
随着福生喊了句“符来。”
已经画完三十六张生字帖的孩子麻溜的将桌上叠放整齐的黄纸都拿了起来。
并不需要他去送,福生手掌一伸,那一张张带有鲜红颜色的黄纸纷纷飘起,像是有灵的雀儿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往屋外雨幕中飞去。
张三看的是目瞪口呆,他眼中,那个男人像变戏法似的伸手将一张张沾着水的符纸依次往身后贴去,每贴一张,那雨幕里就凭空出现一具脸色苍白像是死人的身体。
一张张黄符贴在他们的额头上,一具具尸骸被雨水浇灌现出原形。那些人在福生的牵引下,一个个按照胖瘦高低分门别类的散开。
做完了这一切,福生手里的香恰好燃尽最后一点。
“他,他在做什么?”
张三陷入了茫然,从始至终,他都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在干些什么,从他被莫名其妙的抓进牢里担心身份暴露,到后面老头提醒他有人已经盯上要赶紧撤离,再到被这两个奇怪的人截胡,从头到尾他都不清楚这些追逐他的家伙到底是哪一方势力的。
硬要说的话,他身上确实是有一个不轻易告诉别人的秘密,从父母兄长被抓,他在父亲的房间里找出了一封年代久远的信,信的内容大致是他家某位辈分较高的长辈表达了对他们一家的关切,但从头到尾看上去都很平平无奇的一封信,在末尾处有一个很奇怪的落款。那是一个图案,上面是两根歪歪扭扭纠缠在一起的线,而线的上头则有一道竖锋像刀一样将线从中间分开。
而在那不久,他便遇上了他的师傅,而他也在那里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奇怪的图案。
“当一个地方同时间有许多人死去,那么那里就有可能自然形成一种名叫养尸地的领域,在养尸地内,一切阴魂都像是回到了冥界,阳间无处不在的罡风再也刮不到它们,而且在养尸地里还有足量的阴气可供修炼。当然,这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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