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否在皇帝面前过关,杜璟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在长安等了半年,行动的机会终于来了,驸马都尉-汴州刺史-魏国公-裴律师回京了。
这家伙是裴寂的长子,妻子乃高祖第十六女临海公主。国公府与公主府是打通的,规模丝毫不比受圣人宠信李泰的府邸小。
杜璟借着职务上的便利,侦查了好几天,才赶着休沐的日子,趁着夜色,潜入了国公府的书房。
躲在阴暗的梁上,仔细打量着这位天子的妹夫,一州土皇帝的刺史。比之十二年前,他发福了不少,头上也有星斑白发。
看裴律师起来有些疲惫,面色凝重,手里的书翻了两下,便拄着头在案前沉思。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杜璟正要下去。便见管家引来了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这人挺奇怪的,进了屋也不摘,就这么连头罩着。
更奇怪的是,裴律师,堂堂的四品刺史,封疆大吏,竟然紧张起来。
“你怎么到这来了?我说了,那件事不好办,容我在想想!”
而黑斗篷却说他的主人等不及了,引得裴律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刻意压低了音量,却咬牙切齿的说道:“逼急了我,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黑斗篷摊了摊手,掏出一封信拍在案子上,紧了紧斗篷,随即转身离去。
而房内的裴律师,好像被抽干了气力,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案子上的那封信。
直到杜璟从房梁下来,他才精神过来,皱着眉头问道:“你又是谁,想干什么?”
杜璟微微一笑,抱着膀子,歪着头,看着步步后退的裴律师,他笑了。原来,他也会怕,是啊,人对未知的总是害怕的。
为了让他放松一点,杜璟把横刀放在了角桌上,靠着柱子,淡淡道:“裴公子,一别十一年,别来无恙啊!”
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是,是武德九年。
有些紧张的裴律师,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到底是谁?”
这么唠嗑就没意思,装糊涂!武德九年,发生了什么,他裴大公子能不清楚?
行,既然裴大公子忘性这么大,那再透露一点也没什么。
杜璟表情很是认真,语气放慢道:“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千秋殿!”
轰隆!裴律师的脑袋此刻是一片空白,尤其听到“千秋殿”三个字,脸上惊恐,疑惑,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回切换。
看着杜璟年轻的脸庞,再倒退十一年,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裴律师坐了下来,手抖着端起杯子,灌了两口,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要说不关我的事,你信吗?”
呵呵......,杜璟笑了,笑的直捂肚子。裴律师果然跟他老子一样,都是那种口蜜腹剑,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安仁门内的千秋殿,公主殿,是专门供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及特定皇孙、皇孙女居住的地方。
所以安仁门守将责任重大,如果不是因为高祖与裴寂的特殊关系,这个位置绝对轮不到裴律师。
现在撇关系,抖包袱,晚了!
当年在麻袋里,杜璟听得清清楚楚,掳他的说了,就从安仁门离开,裴将军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杜璟就想知道,让裴律师大开方便之门的,到底是谁?千万把这屎盆子扣在建成、元吉那两个死鬼头上。
那个当口,玄武门正打的热闹,他俩的注意力都在秦王,也就是当今圣人头上,注意不到他。
就算要抓个肉票,也该抓李承乾,更何况,建成还没他们嘴里说的那么无耻。
“别装了,伱真以为我不知道令尊当权之时,为什么抛去三省六部的重地,让你在安仁门当个小将?”
还不是想着,东宫和秦王府争出胜负之后,让他的长子拿着一众皇子公主的性命,献给胜利者,要挟高祖,为新朝添砖加瓦!
“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个汴州刺史,一任十一年,不就是这么换来的吗?”
是的,杜璟刺破了事物的本质,杨广当年对裴寂也算不错,可他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还是卖了君父,鼓动李渊起兵,夺了杨氏的天下。
在这种老狐狸眼中,什么君臣之道,什么礼义廉耻,什么良心,统统都是狗屁。谁能为他,为裴家创造更大的利益,他们就跟着谁,这就是世家。
唉,垂头丧气的裴律师,低吟道:“你以为我这些年过的好吗?”
年少时,裴律师以为到了中年,意味着有所成就,建功立业,平布青云,所想所欲应有尽有。在仕途和生活中,不断的栽跟头,挣扎到了中年,才明白“活着”二字的含义。
别人看到的都是他娶了公主,当了多大的官儿;却不知他的生活是慌张狼狈,一地鸡毛,举目四望皆苍茫。
娶回来的公主不侍奉公婆,驸马回家下跪,那都是常规操作。在朝的同仁,都因为他爹不是帝系而疏远他。
看裴律师这倒霉样子,杜璟低吟了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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