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俯瞰还不觉得,一到城墙下,才发现城墙之高,接天连云,角楼玲珑似斗,城门拱顶似月坠地;斑驳的墙砖石缝,蜿蜒绵长,勾勒出一幅巨大的道法符书。
一条宽阔的白玉石板大街自城门洞延伸开去,将整座城分割成大小不同的豆腐块,街道两旁除了白墙朱瓦,也有店铺招旗。
姜璇在前面走,板着脸不发一言;林默跟在后边,东张西望,也不开口。
城门无人把守,进出自由,瞧上去就跟山下某座安宁县城一样。
不过林默心里清楚,一旦有人触发某些禁制,顷刻间,整座城便会天翻地覆,成为一座进不得,也出不得的困兽樊笼。
只怕上百位元婴地仙身陷此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街上行走的,不全是修行者,居户虽说都是姜姓嫡脉,但修行这种东西也非所有人都有那资质。
道种天生,万中无一。这话搁五源大陆如此,人间如此,放在十二脉最强大的世家之一姜家,同样如此。
修行者结合生下来的子女只能说能迈入修行的几率稍大,事非绝对。
才没走出多远,前方一座丹霞雾绕的楼阁上就有笑声传来。
丹霞云雾转眼散尽,楼阁美人靠上趴满了一个个年轻俊美的脑袋,有男有女,正瞪大眼往街上瞧。
好几个没挤到栏杆边的,正撑着前面人的肩,从人缝中跳起来看热闹。
他们看的自然不是姜璇,而是跟她身后的林默。
舞岩长执下界儿子来景晖楼的消息,不知哪个长舌妇传了出去,姜姓嫡脉早在几天前就得知,今天又听说这个儿子会进空灵,自然引来不少嚼舌,一帮人聚一起看热闹也就不稀奇了。
这种热闹不是经常能看,议论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下界私生子认祖寻父,天经地义,只不该让他住进嫡脉才能居住的空灵城。
有人不同意这种看法,人家舞岩长执下界生活那些年,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结道侣生的儿子,凭什么不能称为嫡子。
不同意的多半修为境界颇高,且是男人。
还有人说下界时舞岩长执根本不能算姜氏血脉,其余下血脉自不作数,持这种看法的占绝大多数;就连姜璇生母也认可这种态度。
姜璇早猜到有今天热闹,只是面无表情在前面带路,头都不带抬一下。
林默从小就习惯了这种眼光,更能敛得住心境。
两名衣着花团锦簇的年轻人从屋檐下来到街心,一人手里握了把折扇,还打开了轻轻摇晃,鬓旁一朵绒锦英雄胆,巍巍震颤;另一人左手握一柄装饰华丽的长剑,头上束发金丝极长及腰,还故意摆在了胸前,随风轻摆。
姜璇停下脚步,平静地问道:“两位堂兄有事?”
拿折扇那位轻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道:“听人说这位下界来的,天赋不输小叔,容貌俊俏,想凑近了看个仔细,帮舍妹找个如意郎君。”
楼上立马有人阴阳怪气搭腔道:“都是本家嫡脉,没出五服不能通婚,你不知道!”
拿折扇那位唰地收起扇子,往手心一拍,笑道:“人家算不得没出五服,连血缘都没有,何来不能通婚之理。”
姜璇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她心里明镜也似,这二位肯定是生母那几个聊得来的妯娌婆姨撺掇而来,何苦来哉!
跟一个死人怄气,不自找不快。
一切也因父亲而起,他不把下界这家伙弄进空灵城,怎么可能惹出这种麻烦。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让开。”
姜璇既生父亲的气,也埋怨母亲荒唐。
若真因此事让林默失了面子,父亲恼怒下,这口怨气不出母亲身上,还会有谁。
拿剑那位摇头道:“我没妹妹,只听说这位兄弟来自下界,又是结丹境,还是剑修,我也结丹境,咱城里的剑修同境的我都打过,没一个能打的,姜尘又太强,我打不过,所以过来找他问剑,看一看下界来的剑修究竟是个怎样光景。”
姜璇退了一步,与林默并肩,道:“拿折扇油头粉面那位,是七叔家儿子,姜腾,家里面的确有个妹妹,年方三十六,人嘛!模样长得还过得去,就是脾气臭了点。”
就修行者而言,三十六的确不算大龄,正当妙龄青春。
另一处阁楼上立马有人怒斥道:“璇姐姐,谁脾气能有你臭,何况我哥就这么一说,你身边那瘦小子我才看不上呢!”
有人接嘴道:“拉倒吧你!好歹人家是长执家的人,总比你嫁去某个不知名家族要好。”
这人的话引起街道两旁哄笑一片。
姜腾抬头望着楼上,愠怒道:“茂傻子,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了不是。”
被点名的赶紧脑袋一缩,躲到别人背后。
“拿剑的叫姜雪峰,四祖家儿子,按辈,咱应称他一声叔,结丹大圆满,是个剑痴,偏生不是剑修,向来挑战剑修为乐,空灵、悬山、白浪三城姜姓子弟,没一个同境没被他挑战过,自诩同境无敌,事实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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