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的京城,入夏的天,总是时晴时雨,不分南北。
回到房间的安和桥,浑身瘫软在紫檀木书桌前的椅子上,沉默着一张清绝的脸,黯然的看着房间右边窗外。
只见短短时间里,刚刚才向大地洒下微光的天空,就迅速变的昏暗了下来,下起了雨。
她的视线,落在房间窗外那颗,从她出生就已经存在了很多年的紫藤树上,不过眨眼间,那颗紫藤树就被雨幕遮掩的模糊了起来,树上椭圆形的叶子上溅起的水花萦绕,像是被蒙上一层纱似的,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遥远。
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刚刚她逃也似的,回避着安且落的那个问题,她伸手,拉开书桌前的抽屉,轻柔的从里面拿出一个,一看就时常被人拿在手里翻阅的光滑的像是抹了一层蜡的木质的相框。
湿润的目光同时落在相框里,那对风华无双的青年男女,始终十年如一日的对着她笑着的脸上。
她看着他们对她笑着,明明笑的那么近。
可是,
他们却又和她,
隔的那么远,
远的只有生与死的距离。
越长大,安和桥的心里,有种认知就越深刻。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与生俱来的,都有一份擅于伪装的能力存在他的骨子里,藏的那么深,那么深。
将近七点,安和桥强撑着打起精神,去浴室洗刷掉满身的风尘。
每个周一的早餐,是安家一个星期里,唯一一餐必须全员到齐,坐到一起相聚的日子。
说是全员到齐,其实也不过四个人,安和桥,安且落姐弟俩,外加安家老爷子安元崇以及老夫人荆严韵。
作为一个大家族来说,安家大宅院里住着的主人确实太少,可要说安家人丁不兴旺吧,也不是,毕竟每当逢年过节,安家可是门庭若市。
这样的现象,说来,也就是因为安家老爷子安元崇儿子生的太少,女儿却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当安风吟故去后,安家并没有太过被其他家族看轻的原因之一。
“庆叔,早。”安和桥洗漱完,站在穿衣镜前,正准备系上白衬衫最后一粒扣子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公子,昨天晚上你,你都去哪里了,天黑后我就去郊外找准备接你回来,却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后来我还沿着那条路也没有碰到你。”
站在安和桥房门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有着中等身材,脸上的担忧还没有完全放下的中年男人。
“庆叔,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放心吧,昨晚我没有出什么意外。”
为了安抚门外这个真心替她担忧,名义上是雇佣关系实则她当长辈看着的中年男人,安和桥绝美的唇勾勒出一抹浅笑。
这位被安和桥称为庆叔的中年男人,名叫柳庆,是安和桥唯一从南家带过来贴身跟随的人。
五岁那年变故后,安和桥这成长的十年时间里,将近有三之二多的时间是在江南h城外公家过的。
在H城的时候,几乎只要安和桥出门就是由柳庆随身跟随。
等上了初中,安和桥被安元崇昭回B城,安和桥外公南祁英就让柳庆跟着安和桥一起到了京城。
突然离开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南方,跟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来到陌生的北方。
安和桥回城,柳庆的跟随,有绝大一部分还是在于他自己的意愿。
“公子,你没有什么事就好,以后可不能在这样了啊。”柳庆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嗯,庆叔,不会有下次了。”安和桥朝安家中厅走去。
“公子,昨天晚上你一晚没回,想必……安老爷是瞒不住了。”
“庆叔,我知道分寸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你以为爷爷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公子,你受委屈了。”柳庆默默在心里回想着这些年,他眼前的这个孩子成长中所历练的一切,满眼都是四溢的心疼。
他因为了解,所以心疼。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安家宅院的四曲回廊里,只有一深一浅的两种脚步声,伴着廊上屋檐滴下的水声在伴声跳跃着。
直到在快要接近中厅的大门时。
柳庆才听见,他前面那个上身穿一件熨的笔挺的纯棉白衬衫,下身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裤子,明明看着身子骨就是瘦弱的不行,却偏偏在优雅又挺直背脊的走动中,走出了直上云霄如竹般清俊如风的气质。
这样的身姿,伴着她那一张精致无双到模糊了性别的脸,在这个京城下着雨的清晨。
美的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不染半点尘埃的少年如玉公子般的孩子,那轻柔又绵长的声音伴着潮湿的空气传进他的耳里,让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说:
“庆叔,人都是被经历所成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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