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的一座山崖下,住着一个独户,户主人是一对样貌出众的兄弟。
只是大概老天在造人的时候多少考虑了,人不能既要又要,所以这户兄弟——哥哥是个神经病,弟弟心智不全。
这是许卓君自被救下后,和这兄弟俩相处多日后所得的结论。
“别说了!我去挑水还不行嘛!”许卓君进灶房提起空水桶,在她身后那恼人的魔音还在继续:“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你说说,你也不用耳朵磨茧子,我也不用嘴巴磨茧子,口渴。”
许卓君关上木头和荆棘做成的栅栏,瞪了正在倒热水喝的男人一眼。
五个月前,她被兄弟陷害,父亲被教唆地派人送她到庄子上反省,路上她发现路线不对,打好包袱跳了车,结果二哥和三哥是有多忌惮她啊,居然还派了暗卫杀她,还好她跳车早,暗卫赶到,她早跑了,奈何她一介闺阁弱女子,处理脚步痕迹时还是有所不当,被发现了踪迹,她被追着,一路奔到崖边,跳了崖。
她没死,她抓住了崖上的藤草,将藤草缠在自己腰上和胳膊上。
二哥和三哥必定死要见尸,她只能赌一把,在两个暗卫下崖搜寻她的时候,努力往上爬。
事情出乎了许卓君的意料,她等了很久,暗卫也没有出现在崖下。
上崖就是死路一条,许卓君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她听见耳边有声音。
“睡的还挺熟,杉,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下?”
许卓君睁眼,她看见两个人,一个男子面对她站着,见她醒了,对她笑,道:“你醒了?”
许卓君只记得当时天很暗,男子对着说话的是一个抱着男子的腰,贴着男子,看姿态像是睡着了的人,仔细看去,会发现那人没睡……不仅是没睡,黑夜中,那人眼睛如光源,十分雪亮。
有人,不是暗卫,有救了!
许卓君立马哭诉道:“求求公子救救小女子!小女子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好啊。”
于是许卓君开启了她的牛马生活。
男子说他叫“周述”,他说自己的弟弟叫“杉”。
许卓君觉得周述不是男子的本名,因为她常常听见那名叫“杉”的似乎先天心智不全的男子并不叫周述为周述,杉总是管周述叫“baishan”,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baishan”应当是男子真正的名字。
许卓君当晚求周述救她,周述直接带她飞下,她懵了好久,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挂在山崖上,腹部和胳膊都被藤蔓缠的青紫,掉下去抓住藤蔓时,手被藤蔓划破的时候她没哭,下了山崖到站在地上,她哭的不行,因为淤青在肚子上,哭也痛,呼吸也痛,蹲着也痛,许卓君一个大家闺秀躺在了地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眼泪腌进伤口,疼的她呲牙咧嘴,她又笑了。
这时,周述才对她说了第三句话:
“哭声收一收,你吓着我弟弟了。”
许卓君不是个迟钝的人,普通人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带着两个人从百米高的山崖一跃而下。
周述是修士,疑问在许卓君嘴里转了好几圈,被她咽了下去。
不管是谁,能救她,她就苟住,是修士,她也报恩。
很快,许卓君就发现不对劲。
她这辈子见过不少修士,周述这样的她真没见过。
周述像个闲散贵人,每天除了教杉纳气吐息,就是看小人书,偶尔会给她安排点除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活——
比如去五里以外的村子收集十个村民的信息回来给他;
又比如让她去缠七里外的村医学习医术;
再比如让她去十里外打一桶水——
十里外,就为了打一桶水!
那溪水是神仙喝的吗?!
周述给她的说辞是,那条小溪的水比较甜,用来泡茶喝心情好。
虽然许卓君没办法喝出区别,但是她相信周述。
直到有一天,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杉,杉打破了家里所有的水缸,临近中午没有水做饭。
那天周述拿着一卷书从屋内走出,望着破掉的缸和裙子被弄湿的许卓君,周述呵斥了杉,大概周述和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吵架了,杉没有像往常每一次那样扑向周述,而是缩在角落,像一只做了坏事被训斥的小狗。
许卓君眼睁睁地看见一张符贴在水缸上,水缸恢复如初,紧接着地上的水像有生命一样掉进了水缸。
“这还能用?”
“怎么不能,”周述指尖的灵力还没有熄灭,他道:“你看这水多清啊,我处理了,放心喝。”
论清澈度,水缸中的水不知道比之之前清了多少。
后面,周述撕掉水缸上的符,走进厨房,厨房里的水缸和水他用一样的方法处理了。
许卓君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舀了一瓢水。
水极甜,许卓君喝过这样的水,她还在相府的时候,父亲泡茶就是用这样的水。
她恍然大悟,自己被耍了。
但恩人的要求,即使离谱,她也不能说拒绝就拒绝,于是她找上周述,一说明自己知道自己被耍了,二是希望周述以后不要让她跑十里地挑水。
周述果断拒绝了。
于是有了今天。
周述赶她出门赶的很早,天气很冷,早上更加冷,每一次呼出的气体都变成白色的雾挡她的视线。
五个月,许卓君想,我竟然在这里待了五个月了,她摸了摸灰布下的自己的脸。
她脸上的疤痕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这道碗口大的疤是她自己划的,本以为可以骗过暗卫,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二哥三哥派来的暗卫的水准。
刚被周述遣派出去的时候,她总要把自己的脸捂的严严实实。
忽来的风把她遮脸的灰布吹下,往常她会很紧张,现在她不是很在意了。
天气渐寒,前些天飘了些雪,溪水若是已经冻上,她等会儿还要先在冰面上敲一个洞。
许卓君震住了。
从芦苇荡中探出的红色细线蜿蜒伸向小溪,红色被渲染开,冰面变成粉红色。
扒开枯黄的芦苇,一个人倒在血泊中。
——还有气。
许卓君收回手,陷入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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