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许怔怔地翻身下马,没等反应过来,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便递到她眼皮子底下了。她低下头,便见眼前站着一个还不及她腰际的小丫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莫说恐惧,她直接从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里瞧出欢喜来了!
“教主,吃糖葫芦。”奶里奶气的声音,让人心肝儿直颤。
她看了看糖葫芦,又低头看了看孩子,半凶半试探地呲了呲牙:“我们可是来抢粮的。”
“我知道的呀,爹爹昨天就告诉我了!”小丫头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你吃糖葫芦么,我胳膊好酸呀。”
她心窝窝一抽,尴尬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串糖葫芦:“客,客气了。”
待她拿稳了糖串儿,那小丫头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道:“差点忘了,爹爹说,我要是给教主吃糖,就得背词的!”
“……什么?”她已经搞不清这状况了。
“让我想想啊……”小丫头认真思索了一番,便背着手如同学堂答题那般正儿八经地仰着小脸大声道,“魔,魔教教主欺虎小孩!连糖葫芦都不放过!丧,丧……丧尽天良!”
顾如许:“……”
这又是个什么操蛋情况!?
“教主,我有没有背错啊……”小丫头忐忑不安地眨着眼。
诚然她真的不晓得这几句话到底想干嘛,但看在这丫头还挺招人疼的份上,她还是忍住了想赏她一个毛栗子的冲动,弯了弯嘴角:“……没错。”
欺负小孩,丧尽天良。
嗯,是她没错了……个鬼啊!
“望舒。”她笑眯眯地扯了扯季望舒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此地的民风已经淳朴到这种地步了吗?”
季望舒歪了歪脑袋,不解地望着她:“教主您在说什么呢,琼山寨素来如此啊。”
素来……如此?
顾如许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眼下站在这的村民与其说是迫于魔教淫威,委曲求全,倒更像是开门迎接许久未见的亲朋。
在她怔楞之际,笑得十分和蔼的里正已经迎了上来:“顾教主上月都不曾来,大伙都很担心教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再不来拿粮,咱们就要拉着粮食去阎罗殿外瞧瞧您是否安好了。”
“啊?……哦。”她半天没拐过来的弯儿彻底打成了死结。
“前些日子教中有些旁务辄待处理,故而耽搁了。”季望舒上前解释道。
“原来如此。”里正笑吟吟地点头,让村民们给一路跋涉的教众们搭把手,将板车都拉进寨子里去,迎着顾如许她们往里走,“今天春小麦收成好,果真是瑞雪兆丰年,听闻教主要来,大伙儿已经将麦子磨成了米面,你们啊,搬上车带回去就好。还有些鸡蛋,都是寨子里的鸡鸭今早刚下的,您带回去正好补补身子……”
里正拉着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活像个盼着女儿回乡探亲的老父亲,有着说不完的嘘寒问暖和殷殷叮嘱。
虽说还有些云里雾里,但顾如许听着这一句接一句的,仍不免心头泛暖。
这“打家劫舍”,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
季望舒与卫岑跟在后边,左手牵个闹腾孩子,右手捧着刚从大娘手里接过的瓜果干粮,那些个村中妇人瞧着他俩,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耳根去了。
“许久不见,季坛主又悄了几分,不知可有上心的姑娘啊?若是没有,您瞧瞧我家丫头如何啊?”
季望舒有些尴尬地笑着:“李大娘,在下是个女子……”
“女子……女子也好啊!”李大娘一拍大腿,“您看我家还有个儿子勤劳又能干,还念过书,村里头人见人夸,日后肯定是个知冷知热疼媳妇儿的!……”
“李大娘,您这就不对了,您家柱子好,我家铁牛也不错啊!季坛主这么好的姑娘,可要擦亮眼好好挑一挑!”张大娘苦口婆心地说道。
“哈哈……”季望舒这话都不晓得如何往下接了。
刚想向卫岑求助,然而一转头才发现右护法大人的处境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卫公子啊!这是我家姑娘今早专门为您做的点心,她脸皮薄,大娘就替她拿出来给您尝尝!”
“我家姑娘在镇子上学女红,这是她绣了好几日的帕子,您瞧瞧这绣工,市集上都少见哩!”
“卫公子可有心上人啊?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大娘给你做媒,挑个称心如意,贤良体贴的媳妇儿您看怎么样?”
……
“我……”卫岑本来就嘴笨,平日里除了吹教主和,几乎不开口,说正经事多半也是三两句将话撂个明白便闭嘴了,眼下这阵仗显然不是他能应付的,张了嘴还没等说出话来,就给热情四溢的大叔大妈们堵回了嗓子眼里。
他投过来的目光,比季望舒还无助。
顾如许一回头就见自家貌美如花的下属们手足无措地淹没在人群中,活像两块上好的五花肉,直挺挺地扔进了狼窝,在他俩不能fu吸之前,她及时伸出关爱之手,将其从大娘大叔的亲切问候中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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