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桐惊魂甫定地站在那,脚边还有碎石滚过,错愕地盯着沈虽白与顾如许,那神情仿佛噎住了似的,好半天都没缓过神。
“新桐!”沈虽白立刻冲上前去,担忧地打量着他,“可有伤着?”
他方才一时不查,也不曾留意到她从竹林中穿过来了,方才她若是再近几步,便正迎上掌风。
沈新桐这会儿心口还噗通噗通跳呢,他这么一问,绷紧的弦刹那崩溃,她瞬间便红了眼。
“哥……”
顾如许也被这姑娘吓了一跳,赶忙拿了伞过去,走近了才看见她眼里打转的泪。
“这,这……方才伤着了?”顾如许一脸蒙圈,打着伞绕着她转了一圈,“我瞧瞧哪儿伤着了?”
沈新桐委委屈屈地抬起胳膊:“这。”
就见她翻起袖口,露出方才被石头划破的手腕,一寸长的血口子,瞧着还怪吓人的,但仔细看看,的确只是皮外伤。
顾如许看了她一眼:“疼?”
“疼。”沈新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一度以为江湖儿女都不把这种小口子叫做伤的。
三人回到屋中,沈虽白拿了瓶药膏来给沈新桐包扎,顾如许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姑娘今日情绪不大对头,换做平日,她委屈之前怎么也得犟两句嘴,即便理不直气也得壮,这会儿咋咋呼呼喊疼也显得合情合理,可眼下居然闷声不吭地坐在那。
“谁惹你了?”她好奇地望着沈新桐。
沈虽白也留意到自家妹妹今日脸色不大好看,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外头还下着雨,她走过来的时候,衣摆都淋湿了,方才那一下,又给淋得颇为狼狈,便是这样,也不见她使性子抱怨,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伤口。
这可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发生了什么?”他温声问。
沈新桐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去找爹爹了,我问爹爹我何时能去闯荡江湖……”
“爹如何说?”
“爹说,就凭我,五年内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说着,她就满心委屈,“我怎么了嘛,为何觉得我不能闯荡江湖,武功什么的,我好好练就是了……”
虽未责备她,但言语间尽是劝她打消这念头的意思。她也晓得爹素来严厉,她眼下武功的确不怎么样,她也有自知之明呀,不过是有个盼头罢了,江湖偌大,总令他们这些每日只能在山上习武练功之人心生向往,这有错吗?
“江湖不比庄子里,人心险恶,处处得谨慎小心,你功夫不到家,阅历又浅,爹也是为你着想。”沈虽白劝道。
“武林侠士诸多,哪有你说得这么可怕?”沈新桐不敢相信。
“这你就错了。”顾如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猜你话本子看得不少吧?”
沈新桐愣了愣:“是,是又如何?”
“那就对了。”她顿时了然,“书中的江湖,可是策马红尘,快意恩仇?”
“……嗯。”
“可是仗义疏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自然。”
“可是儿女情长,山盟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没错。”
顾如许笑了笑:“你所看到的这些,不过是别人眼中的江湖,他们将这江湖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都择得差不多了,只将所谓的潇洒恣意,人间的道义情义写在纸上,一段盖世英雄的故事,一本才子美人的假话,或可传诸笔端,千载万载地留在世上,可那样的江湖,你只能信一半。”
她在穿越之前,也信那些武侠故事中的种种美好,天为盖来地为榻,星月作灯论天地偌大,暖一壶清酒独一人游,轻剑快马走天涯。
若缘分到了,花前月下,儿女情长,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待身心俱疲,再拿不起手中剑,便与一人同归于山林深处,梦里山河曾经,醒来信手拈花,朝朝暮暮,该是着实快活的一生了。
可惜她运气不大好,穿越成了反派,便一直没什么机会行侠仗义,这一身功夫,除了搞事还是搞事,偶尔做件好事,还不敢道出自己姓名。
这数月,她所经历的,不是杀人,便是被追杀,偶有几日清闲,还得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小命。
她向往的那个江湖,让她见识到了她从前一直不敢相信的一面。
而现在的沈新桐,显然还不成见过。
犀渠山庄的大小姐,恐怕连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市价都不知道呢。
“只能信……一半?为何?那些故事难道都是假的?”沈新桐诧异道。
“不好说。”顾如许摇了摇头,“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说到底那是别人的故事,有几分真假,还不是全在笔者一念之间?”
“可,可书中写的那些大侠的的确确存在啊!还有那些宝剑,宝刀……我爹也说过,它们都是真的呀!”沈新桐被说糊涂了,她自幼喜欢看这些话本子,从小看到大,对那些英雄豪杰如数家珍,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她,这些故事中还有假的,她简直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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