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裴瑛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告辞。
映欢上前搀扶,吩咐侍卫将马车牵到山门前。
慧明与慧音二人送她们走出寺院,裴瑛走进马车的那一瞬,看见映欢对她微微点了下头,便领会了其中意思,下令启程回京。
待马车渐远,一个小沙弥疑惑地拉了拉慧明的袈裟,道:“方丈大师,我刚刚在马厩喂马的时候,好像看见有个人进了长公主的马车,方才明明已经禀报您了,您为何……”
慧明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上,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心悟啊,你要记着,出家人当远尘世事,有时候不是看见什么,便该说什么。”
心悟疑惑:“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咱们难道要说谎吗?”
慧明摇了摇头:“不言不语,少言少语即可,去佛前诵经百遍,将你看见的都忘了罢……”
“……是。”心悟茫然地合掌退下。
慧明望着山道上远去的马车,沉默许久,道了声阿弥陀佛,带着众弟子回到了寺中。
且说马车驶出平月山,映欢将暖好的手炉放在裴瑛怀中。
“殿下,暖暖身吧。”
裴瑛抿了抿唇,在凉亭中吹了半个时辰的山风,她的手脚都冷得开始发僵了,所幸无人起疑,让她们顺利地离开了平月山。
“人见到了吗?”她禁不住打哆嗦。
这个法子的确折腾人了些。
半月之前,有个名叫林煦的男子半夜潜入公主府,求见于她,此人之前也来过三两回,不过一直蒙着面具,半月前那回倒是肯以真容示人了。
他带来了阿彦的玉佩和一封亲笔信,同她商定了今日之事。
她晓得他迟早要回来,也为此做了些筹谋,但无论在何等情况下入京,凭他这张酷似先帝脸,过城门时都十分艰难。混入怒图车队的确是个掩人耳目的法子,只是权衡之后似乎还是有纰漏,这个险冒不得。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稳妥一些来的好。
映欢谨慎地点了点头:“都办妥了,殿下放心。”
马车终于到了城门下,使臣入京,城门的盘查比寻常更为仔细,便是要推一车果子进去,也需让守卫将果子都拨拉开来细细检查一遍方可入城。每一个人都要搜身,每一辆车都要反复查过,羽林卫参将宁青执和弘威世子岳将影亲自在旁督察。
公主府的马车经过城门下时,果真被拦了下来。
映欢走上前,拿出了金牌,守卫当即屈膝行礼。
宁青执和岳将影走了过来,看过金牌之后,亦低头行礼:“长公主殿下万安。”
“免礼。”马车中传出裴瑛的声音,“本宫的车也要查吗?”
“这……”
长公主今日去法源寺礼佛祈福,早早便向宫中知会过,就连陛下都是晓得的,晨间出城,此时回来,与之前并无二致。
宁青执迟疑了一番,道:“臣等奉陛下和太后娘娘口谕,盘查每一个入城的大周子民,怒图皇子在京,容不得任何差池,故而还请殿下……”
“宁参将这是在暗指本宫带刺客入京意图不轨吗?”裴瑛的声音沉了几分。
“末将不敢!”宁青执当即跪了下去,“末将一时失言,请殿下恕罪!只是末将和世子奉旨行事,只怕有负圣命,殿下离京半日,末将是担心您祈福一事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反倒致使殿下受了牵连。”
岳将影看着这辆马车,也陷入了为难。
尽管他对宁青执这个女子并无好感,且一度怀疑过她小雪那日的去向,但在阿布纳一在楚京的这段时日,的确不容有失。
即便他相信长公主殿下,但若有个万一,殿下也会遭受牵连。
他俯手恳请:“还请殿下允我等一查。”
沉默了半响,一只纤细的手掀起了帘子,映欢立即上前搀扶。
裴瑛笑了笑:“本宫只是有些累了,你二人既是奉旨而为,本宫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要查,便快些吧,本宫想早些回府。”
说罢,便在映欢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请。”映欢吩咐让开路,许他二人过去。
宁青执和岳将影走到马车前,看着微微晃动的车帘,踟蹰片刻,一把将其掀起。
香炉轻烟袅袅,散发着怡人的淡香,马车中只见一些杯盏与桌凳,不算宽敞,烧了只小炉,还算暖和。
宁青执走了进去,扫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了靠着车壁的两只长木凳上,马车路上颠簸,车上凳子都是如木箱般的一整块儿。她走上前,掀起了盖在上头的绒布,扣了扣木板。
传来了单薄的脆响,却又不像是完全空置的。
她眉头一皱,回身看向裴瑛,道:“敢问殿下,这凳子中可有装东西?”
映欢答道:“禀参将,里头装的都是些杂物。”
宁青执略一迟疑,下令将其打开。
“这!……”映欢面色一遍,“宁参将,这里头装的可都是殿下私物,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呈于人前,实在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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