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很小,临窗放了两盆绿植,一张大茶桌占了一半空间,一排六折屏风挡在门口,屏风上头描绘了六个神采各异的姑娘。或着石榴裙,或是抱琵琶,像是活了一样。
“真好看。”少年摸着屏风,他手脏,屏风上的姑娘脸也黑了一块,少年赶紧凑上去吹一吹。
还是这么好色。
见了姑娘就想去搭讪,屏风上的姑娘也不放过。
少年欣赏完屏风上的姑娘,撩起袍角大大咧咧的坐回锦凳上,笑望着相遂宁:“二姑娘,你比屏风上的姑娘好看。”
“你也会撒谎了,我怎么会有屏风上画的人好看。”
“二姑娘你这个人吧,别的不敢说,就有自知自明这一条,我就喜欢。”
真渣。
专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要生成女孩儿,这半个青城的公子都要遭殃。
相遂宁仔细听了听门口,确定无人跟踪,才小声问他:“事办的怎么样?”
“小二上一壶碧螺春。”少年推开雅间的窗子,街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天暖和了,人们脱去棉衣换上了轻薄些的衫子。长街像是从冬天活了过来,那些挑担子卖菜的农户,担子里的菜蔬又绿又干净。
少年喝了一盏茶,用衣袖扇着风说话:“我问过了。”
“到底怎么样?”
“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相遂宁一喜:“他们的卖身契都藏在何处?”
“不知道。”
“额……”
“我问出来了,他们那里的姑娘每个人都签了卖身契,但大茶壶不告诉我卖身契在哪收着,也是,他们也怕外人惦记这事。”少年是陆御,陆御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撩起衣袖露出半截儿手臂来,他皮肤白皙,手臂竟比相遂宁还白,跟一截儿洗净的莲藕似的。
或许是爱跟药材打交道,他一撩衣裳,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就散出来。除了药味儿,还有一股沉香味儿,他的衣裳是熏过的,他不挨打的时候,总是这么精致。
“二姑娘,我跑这一趟,没功劳也有苦劳,你看,那大茶壶给我一脚,把我胳膊都踢红了,你快给我吹吹。”
“嗯?”相遂宁盯着他。
“不吹就不吹,干嘛那么凶,还瞪我。”陆御放下衣裳,一手支着窗台儿,一面看街景:“二姑娘,我都跟你说了,阿水的卖身契在春花楼厨房挨着灶三步远的地下,一个盒子里装着的。”
“不会吧?卖身契可是贵重的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藏在厨房里?厨房人多嘴杂,很不安全。”
“没听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相遂宁听过这句话。
前些年青城有个死刑犯,指挥着同监牢的另一个人挖通了牢房的厚墙,二人钻出去以后,那个同牢的犯人想着跑的越远越好,当晚就要出城去,当时就被按下了。
而那个死刑犯就聪明多了,他先是回了家,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又把自己犯罪的证据都烧了,然后蹬着墙爬上自家屋顶,一直在上头坐了一天一夜,等到来搜查的官兵走了两拨,他才从屋顶下来,不慌不忙的在青城住了下来,直到有一天又犯了毛病,欲奸淫良家妇女被官兵逮住,他才算重新关回牢房。
相比之下,卖身契不藏老鸨自己房里,而是藏在厨房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有可能。
“若真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陆御从阿水嘴里得到这个消息,阿水当年不接客,常常被罚到厨房烧火,伺候众人洗澡,有一天她闲来无聊拿烧火棍乱点,没想到点到的地方发出“啪啪”的脆响,趁着没人,她挖出来一看,竟是厚厚一叠卖身契,为怕老鸨发现,她赶紧盖上盒子又覆上土。那时候没想过逃跑,也没敢翻她自己的卖身契,但卖身契的地方,她是知晓的。
连陆御的娘也劝陆御:“阿水如今就像透明人一样在我身边,一般人认不出她来,或许春花楼只当她死了,既然这样,何苦还要去拿什么卖身契,反倒打草惊蛇,你可不要再去春花楼那种地方,敢去偷他们的卖身契,若被发现,春花楼的人估计会打死你,便是去官老爷那里,也是你没理。”
陆御不是不知道轻重。
他也怕死,平时被仇家追打,他溜的比兔子都快。
如果被春花楼的人按住,关门放狗,他连跳墙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个堂堂的吃喝不愁的陆府少爷,不至于犯这个险,但如今相遂宁有难,他不能不帮:“我记得这事还有一个人参与了。”
“谁?”
“蓝褪啊。怎么那老鸨子不找蓝褪的麻烦,只找你?如果蓝褪去偷卖身契就简单多了,他武功高强,飞檐走壁。”
蓝褪是公主的儿子,长信侯府唯一的嫡子,虽说他曾为阿水做担保,可老鸨敢找他要人吗?敢去公主府提这事坏了蓝褪的名声,公主能轻纵了她?到时候要不到人,还要惹一身骚,老鸨不是傻子。
能欺负的当然只有相遂宁。
“蓝褪是我堂哥,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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