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呈给皇上的结案书都快写好了,这案子要赶紧办,把许俊的脑袋切下来,一切才算完结。
“这个许俊甚是开窍,如此以来,他省得再受刑,我也好跟皇上交待,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周大人甚是高兴。
前一次去牢房里探望许俊,他还有生的念想,嘴硬,即使用了刑,也不曾让他屈服。
这一次看见他,他躺在牢房一角,发如杂草,眼神晦暗,惨白的嘴唇没有血色,身上衣裳也有了霉味儿,一只蟑螂爬到他脸上,他也懒得用手赶,只是呆呆的,相遂宁隔着木门看着他,他也没一点儿反应。
昨儿晚上送过来的汤饭他还没吃,连狱卒都说许俊这是准备提前升天了。
“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招认?”相遂宁问他。
“人是我杀的。”
“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是我记错了。”
杀人的事,怎么会记错。
相遂宁看得出许俊在敷衍,故意问他:“既然你说人是你杀的,我且问你,常公公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被我勒死的。”
“你用什么勒死他的?”
许俊没想到相遂宁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努力地想,想了一会儿,头就疼了,他双手抱头,声音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人是我杀的,还问这么细做什么,勒死常公公,当然是用绳子了,我恨他坏了我老婆的名声,恨他让我抬不起头,所以他该死,大丈夫敢作敢当,反正这事是我做下的,杀了我便是。”
牢房里突然鸦雀无声。
这里关的,也有几个杀人放火的主,进来了之后吃了棒子,或是受了夹刑,不用衙役烧红烙铁,他们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许俊这样吹嘘自己杀人的,不多见啊。
犯人只当许俊的脑袋被打坏了。
周大人已经进来了,结案书已经写好,只需许俊在上头画押。
结案书写的很清楚,许俊之妻勾引常公公被许俊发现,此事传开许俊遭人非议,心里怨恨于是杀了常公公泄愤,至于时间,便是郑仵作验的常公公死的时间。而常公公的致命伤在脖子,两道勒痕,一粗一细。
一旦画押,即是招认了结案书上的陈词,那便是死罪。
许俊迫不及待。
相遂宁拦住了他。
周大人有些不满,相遂宁一个姑娘家百般阻挠又为哪样?难不成她比自己这个青天大老爷还要英明神武不成?
一帮老爷们的事,与她一个女子什么相干?不在家里绣花喂鱼跑到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她想要做什么?
“我画押,我现在就画押。”许俊有些着急:“姑娘,你别再多问了,你走吧。”
“周大人,我知道你是青城的父母官,这结案书也写的有理有据,可许俊没有杀人。”
“周大人,人就是我杀的,我认。”许俊急了。
周大人来了兴致,他这结案书写的完美无缺啊,就是呈给皇帝看,也是进退有度,量刑规范,她一个闺阁女儿家竟说结案书写的不对,说许俊没杀人?
大胆。
周大人一使眼色,一个衙役就捧上来一只布鞋,那布鞋虽然是普通的黑棉布所做,可针脚还算细腻,成色也有七分新,在鞋子的后跟处,用紫色粗线绣了一朵云纹,取平步青云的意思。
“这布鞋,是衙役从常公公的卧房床下搜出来的,我也问清楚了,这布鞋就是许俊赶车时穿的,我怕冤枉他,还特意叫了几个跟许俊相熟的车夫辨认,他们皆说,这布鞋是许俊的,如果不是他杀了常公公,他的布鞋怎么会出现在常公公的床底下?我也让许俊试过了,这鞋,正合他的脚。”
“我只需问许俊几个问题,一切就都清楚了。”
衙役递上来一张凳子,周大人干脆坐下来听。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孩怎么证明许俊没有杀人。
相遂宁要问话,许俊却退缩了,他低着头,不敢看相遂宁的眼睛,虽然嘴上嘟囔着他自己杀了人,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看来他心里也没底气。
“许俊,你当着周大人的面再说一次,你用什么勒死常公公?”
“我……我……我用绳子。”
“用了几根绳子?”
“当然……是一根。”
“你勒了常公公几次?”
“我……我……一次吧……一次。”
眼神闪烁,吞吞吐吐,不过几句话,就问得许俊额头冒了汗。
周大人也已经坐不住了,结案书还摊在那儿,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杀人细节,那些细节,跟许俊说的,一点儿也对不上,郑仵作验的那些细节,结案书上的陈词,跟许俊说的不符。
这如何定一个人死罪?
棘手。
屈打成招让许俊认罪,照着结案书上的说,倒也容易。
可这事牵扯常公公,万一皇上细查起来,许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岂不是要坏事?
“大人,我想跟许俊单独说几句。”相遂宁福了一福。
周大人瞄了她一眼,默默的退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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