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此时正是盛烈。
透过蝉翼似的描花窗纸照进来,便能瞧见无数细微的埃尘在四下空气里徘徊浮动,如一渠草木葳蕤处的溪泉深处,那些细小而晶亮的萤火。
符参老祖早已经跌进喝空的酒瓮里,睡得熟了,鼾声阵阵。
蒲团上,陈珩握住一方洁净瓷瓶,体内的胎息随着某种特殊节律,在四肢百骸中周流运转,时而迅若奔马,传彻出大江大潮的撼枕鸣音,又时而定若老龟,任尔十方风流百转,我自岿然不动,安然伏中。
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往返,都会从瓷瓶中飞出一道精气,钻入他的鼻窍内,被练炁术磨损化为最精粹的元真,最后再并入自家胎息之中。
每一道精气被消磨,陈珩的胎息便被滋养,更为了壮大了几分。
这些精气都是斩杀怀悟洞的无数兽禽得来,本就是上佳的灵气,属相纯一,几可与符钱比拟。
更莫说陈珩修行的《神屋枢华道君说太始元真经》,共可总摄十二万九千六百种灵气,谓作龙天通明,诸真总摄,并无采气的烦忧……
不过这几日间的修行,他将瓷瓶内精气都耗用了泰半,虽使得胎息壮大了不少,却离练炁六层还是存了不少差距。
这门练炁术简直就像一头无底的吞金兽!
每一步晋升所需的资粮都多得令人骇然,便是吃空数个小家族、宗门的百年底蕴,都未必能见得修行至练炁九层大成。
以现下这般的态势,只怕是将瓷瓶精气悉数用尽,再耗了身上的所有符钱,才能将练炁的进境往前推上一层。
而至于到了练炁六层之后,又该寻个什么法子,来攒得足够灵气,晋入练炁七层,陈珩也未无个切实的头绪。
也不单只是练炁进境。
太素玉身如今是玄境五层,若想要再进一步,也同样糜费不菲,需耗去巨量的灵气,比之练炁修持差不了多少。
一个练炁功行。
一个太素玉身。
而今这两者都是因着灵气,成了他道业上的疑难障阻。
也因此缘故,陈珩心头倒是对从地渊出离后,拜入花神府修道的希冀,就更盛了不少。
花神府好歹也是南域的仙道巨头,洞天不知实情,倒是不可妄言,但福地和灵脉,定然是不缺的。
有了灵气,于他现下而言,就是去了修道上的半数关隘。
更莫说花神府内所有的师承真法、丹药符书种种,若是得手,又是一片坦途。
……
在陈珩如此作想之际。
酒瓮中的符参老祖突得耳朵一动,旋即打了个酒嗝,慢悠悠爬出,两臂趴在沿边,对陈珩道了声:
“鱼干酸腐发臭的味道好似近了,若本老祖所料不差,应是那头天魔又来寻你,这一次,只怕是要借着讲道之名,带你亲自去见它那大主子咯!”
陈珩闻言动作略一停,旋即止了吸纳精气,将瓷瓶封住,塞入乾坤袋中。
他抬头往窗户天光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再按着五脏的生气高低一察,便已得了个具体时辰。
“之前好言说是申时开坛讲法,如今才仅刚过午时,方至未时,提早了足一个时辰,”
陈珩若有所思,心道:
“看来袁兄以飞禄果遁走一事,让怀悟洞主很是吃了一惊,心境都不宁,所以才会三番两次遣柴仲宏来探视我,疑心我亦会不知所踪……
如今更是提早了开坛讲法的时辰,显是已然按捺不住了。”
……
袁扬圣早在昨日便已使用了飞禄果,遁走出十万里之遥。
他在临走前还曾登门辞行,向陈珩请教了遮掩身上气血的法门关窍。
据袁扬圣自述,他此行,是要前去东弥州西域的九危山,打探一味名为“琼胎阳罡”的天罡气消息。
九危山多蛇多金玉,共有九处险胜之景,其上罡风浩荡凛冽,如长龙盘卷,莫说凡人,便是修士一个不慎,被罡风卷带进了风眼,也得埋骨葬身。
而在这九危山峰顶,相传就足存有足足一岩池的“琼胎阳罡”,未被邪蓄之气污浊过,品质甚是上乘。
左右也是闲极无事,袁扬圣便打算去西域瞧看个大概,亲自登上九危峰,探一探那传闻中的“琼胎阳罡”
不过东弥州西域却是要远远胜过南域这等穷土,那一地的灵气充裕非常,几要蔽空满溢了,如此的胜景实状,才方对得上胥都天此方天宇之称。
也正因灵气充盈,西域的大小修行仙门也比得南域更来得鼎盛,再加之八派六宗之一的怙照宗山门更是在极西处。
西域地界,就真个是群魔乱空、劫气滚涌的险恶局面。
袁扬圣担心被魔宗修士看重了他这具肉身,会被炼成铁皮僵尸、飞空夜叉等邪物傀儡,是以在临行前特意登门拜访,向陈珩请教收摄肉身气血的法子。
事实上,像他这类专精肉身体魄的武道修士,一直便是魔宗修士的心头好。
不拘是祭炼城尸傀,还是抹了神智,收做护法神将,或是直接汲了那一身气血,用来炼丹入药,都是极好的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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