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打在苗氏的腕心,咣当一声脆响,簪子与玉佩同时落地,双双应声而碎,苗氏和柏知府俱都惊愕的望着碎溅了满地的金玉簪子和玉佩。
一瞬的呆滞后,柏知府急急上前一步对苗氏颤声解释,“笙兰,我,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情急之下怕你伤了自己,我们,我们再做一对……”
金玉相合,契守百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是当初彼此的承诺之言,麒麟玉佩是苗氏亲手设计了图样定制给柏知府的,而金玉簪子是柏知府一点一滴亲手打磨给苗氏的。
在柏知府背叛了曾经的诺言后,恭顺柔嘉又坚韧倔强的苗氏却始终将簪子收在袖笼里,这是苗氏一个人的秘密,二十几年来那簪子从无一日离身。
郎心似铁,金玉有情,那金玉簪子拢在袖间,早已成了习惯和寄托,那冰冷的金玉死物,在多少孤枕难眠的漫漫长夜里,因苗氏一遍一遍的抚摸而有了一丝温度,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就是这点微乎其微的温度给了苗氏坚持下去的慰藉和理由。
玉在情犹在,玉碎人相离,苗氏将最后一眼目光从碎裂的金玉簪子上收回,伸手摸起祠堂烛台旁剪烛花的小银剪刀。
“笙兰!”“娘!”柏知府与柏明湛同时惊喊出声,父子二人急扑过去就要从苗氏手中将剪刀夺下。
“站住,不要过来!”苗氏爆发了从未有过的烈性。
“好,我们不过去,不过去……”柏知府紧盯着苗氏手中的剪刀汗透襟背,他试探的温声喊着苗氏,“笙兰,是我不好,你别做傻事,你千万别做傻事……”
做傻事,苗氏无声的嗤笑,他以为她还会再为他做傻事么?这个男人,还值得她为他做傻事么?
苗氏冷声而笑,扬手扯开发髻,在柏知府苍白愤怒的大吼中,一缕长发应声而断,抛洒在柏知府的身前。
“断发相绝,夫妻情尽,知府大人好自为之。”苗氏掷了剪刀毅然决然的走出了祠堂。
“笙兰!”震惊、愤怒、心痛、失望……种种激烈的情绪交加,柏知府面上的血色一瞬褪尽,苍白如纸,他对着苗氏的背影愤怒质问,“你为何要这样,你要我怎样?”
苗氏的身子微微一顿,柏知府心中一定,急忙追出了几步。
柏明湛却是快步挡在了他面前,“知府大人……”
柏知府被这个逆子气的肝胆俱裂,“混账,你这是做什么?给老子滚开……”
柏明湛鄙夷的看向眼前这个儒雅尽失狂躁异常的男人,嗤笑道:“怎么,娘才这样你就受不住了,二十多年来娘的退让包容、隐忍委屈在你眼里又算什么?柏驰亚,你饱读圣贤道貌岸然,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己不所欲勿施于人……”
苗氏听到这里,仰头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挺直了脊背徐徐的消失在柏知府的视线里。
看看铁了心不合老爷过下去的夫人,再看看被三少爷气得面目青黑,浑身哆嗦打颤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的老爷,柏管家心中惊栗腿肚子都抽了筋,我的祖宗,今夜这是要闹出人命才收场吗?
柏管家哭跪在柏明湛脚下,砰砰磕头,“三少爷,老奴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再气老爷了,老爷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夫人和三少爷你们母子啊……”
柏知府在差点被亲儿子噎死的最后一刻终于通了气,他鬓角的青筋根根爆跳,指着柏明湛大骂,“你……你个混账逆子,来人,给我家法伺候,狠狠的抽,抽死这个逆子……”
二姨娘翘着兰花指意态悠然的对镜卸妆,心腹大丫鬟心眉快步进来,含笑凑在她耳边说祠堂发生的事,“说是老爷摔了一枚玉佩,夫人便性情大变,断发相绝,三少爷又醉酒说了浑话,将老爷气的不轻,现今夫人院里正翻天倒地的收拾东西要回娘家,三少爷被老爷着人抽了二十鞭子,任谁求情都不成,中衣都染透了,柏管家喊人给抬下去的……”
二姨娘听的呼吸一紧,心肝砰砰直跳,她情绪激动的站起身子,差点打翻了奢华的三层嵌宝琉璃镜匣子,“当真?”
心眉笑着点头,“柏管家跟前的祥子亲口告诉婢子的。”
一枚玉佩就让苗氏性情大变自愿离去?二姨娘猛的捉住心眉的手,用力又急又猛,直把心眉抓的一个抽搐,疼的差点叫出声来,“你再去打探打探,是不是老爷不离身的那块麒麟玉佩?”
“是,婢子这就去。”心眉急忙应了转身往外走,二姨娘又忙将她喊住,“再仔细问问到底怎么闹起来的,还有,让大少爷过来。”
心眉看了看沙漏,迟疑道:“姨娘,这都三更天了,大少爷院里和二门上早落了锁……”
即便大少爷与二姨娘是母子,这半夜三更的将大少爷喊了内院来,也是不合规矩,再说虽然二姨娘表面威风得宠,内里的情形她们贴身伺候的又怎会不知,夫人与老爷闹成这样,老爷的心情必定不好,二姨娘和大少爷可别再撞枪口上给那对母子当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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