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煜刚踏进这院子,就看见地上趴伏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看打扮不像是丫鬟。
裴锋磊院儿里的事,他无意多管,只是经过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只看到那女子莹白的侧脸和纤长的颈子,看起来年纪尚小,稍显稚嫩。
裴钧煜猜测多半这女子又是他那好爹新纳的妾室,脸色一沉,心里不免又冷笑一声。
话一出口,果然听见边儿上的春雨恭声回道,“回世子的话,这位是新进府的姜姨娘。”
裴钧煜听了一言不发,继续大步流星地往里边儿走去。
跟在一边的卓星小心地觑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心下暗叫不好。
主子对国公爷本来就有心结,父子关系一直都不好。且向来都是看不惯国公爷这样行事的,一个又一个地纳妾,骄奢淫逸,不知节制。
也不知这回突如其来的病与这种事情有没有关系,毕竟国公爷早年间也是武将,身子很少出毛病。
屋内的吴姨娘听见外边儿下人的动静,赶忙出来门外候着,刚刚那股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上的狐媚气也没了,看起来端庄不少。
细看她行礼时,身体似乎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颤,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裴钧煜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在床边看了一眼亲爹,淡声粗略问了几句情况和太医的诊断,便又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踏出院子时,春雨正和另一个小丫鬟把昏迷过去的姜瑜扶着往房间里去。
朱楼雕栏,一进一出,身形交错间,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走向阳光底下,一个娇小孱弱的身子则被扶往清凉的檐下。
寿安堂
老太太看见最疼爱的孙儿回来,高兴了好一会儿,拉着他的手连连关心。
面对着祖母的切声关爱,裴钧煜原本冷淡的神色和缓了些,眼里也多了些孺慕之情,耐心的一句句回应着。
关心的话说过后,老太太虽明知这父子二人心结有多深,但还是叹了口气,不死心的劝道,“煜哥儿,这回你爹恐怕是熬不过去了,你们父子二人之间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你们是亲父子啊,当年你出生时,他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儿了,你当真不肯原谅他?”
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脸上老泪纵横。
裴均煜听着耳边祖母的哭泣,想起裴锋磊躺在床上的毫无知觉的模样,心里也有一瞬间的惘然和动摇,他恨了他太多年,从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一天。
但很快,他脑海里又出现八岁那年,母亲含恨而终,瘦得不成人形的苍白面庞,闭眼时脸上的解脱和释然,稍微有点儿动摇的心瞬间便又硬了起来。
他明白祖母看着他们父子二人敌视的心痛,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
从他母亲去世的那一日起,他就再也没有裴锋磊这个父亲了,父子关系早就破裂了。
所以此刻,他只能保持沉默。
若是以往,他自会主动提起些别的事情,把话茬儿揭过去。可如今在生死这样的事情面前,任何其他的事儿都显得太过无力,索性不如不说。
老太太停了哭声以后,知道孙儿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的,必定也是累了,便也暂时收住了心底的悲伤,让他先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裴均煜先进宫去见了皇帝和太子,汇报此次楚地巡抚之行的情况。
而姜瑜依旧早早醒了去伺候裴锋磊,心里暗暗祈祷吴姨娘今日可别再对她发疯,昨天跪了一个时辰,她的膝盖就已经青紫一片了,还疼着呢。
行走之间,膝盖处密密麻麻的疼痛更是令人难受。
刚喂了药,张太医就来诊脉了,还有老太太和康氏,府里其他的大小主子也一并来了。
原本宽阔的屋子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姜瑜行了礼以后就连忙退到一边,好在也没人注意她,她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后边儿,垂头不语。
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张太医诊脉,面儿上自然都是悲戚担忧的神色,但细看,也是神色各异。
而一同站在最后边儿的裴均昊粗粗看了自个儿亲爹一眼,又想着平康坊里前两日新包下的妓子青青,满脑子都是她那妖娆的身段儿,心里忍不住的躁动起来。
低头回味了一会儿,抬眼时,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百味楼狠狠踩了他一脚的不知好歹的那个貌美的小娘子。
嘴角一勾,眼里尽是淫邪之意。
姜瑜感觉好像有人盯着自己,循着那道视线的方向看去,一抬头,就看到裴均昊不怀好意,直直望着她的眼神。
这个眼神一下就让她想起了在百味楼遇到的那个浪荡子,心里顿时慌了起来,赶紧转过身去,避开了那道恶心的视线。
不多时,张太医诊完来到外间,众人又随他一同出去。
姜瑜才敢低声问春雨,得知他便是吴姨娘的儿子,府中那位风流的二公子裴均昊,她不由得心里一梗。心想这母子俩果然是一路货色,有其母必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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