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与翠竹交相辉映,寒风掠过,竹叶沙沙作响,为银装素裹的山林平添一抹坚韧不拔的生机。
竹屋外冷风阵阵,雪花纷扬,屋内热炭温酒,暖意融融,三位精神铄矍的老者在炕上围案而坐,品茗赋诗,赏画观雪,意态悠闲自在。
静侯在旁的侍从盯着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炭火,不时用铁钳拨弄翻动。
突然,外头一阵大风吹过,地上响起突兀的“哐啷”声,是支撑窗户的叉竿被吹倒在地,顿时打断了几人激烈的交流。
侍从忙走到窗边把叉竿捡起来重新支起窗户。
崔章和循声看向外头雪地里跪得挺直的外孙,苍老的面容上,笑意淡了几分,眼神里尽是比霜雪还冰冷的冷漠和锋利。
两位好友看他这副神情,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举杯唤回他神志,继续探讨方才的诗句。
裴钧煜来到涿州后,得知外祖父隐退山林,独居在此,便一日日跪在他屋外赎罪,从萧瑟的秋跪到凛冽的冬,不求原谅,只求换得一丝心安。
他母亲毕竟出自崔家,是崔玄敬的嫡亲妹妹,崔玄敬助三皇子谋反失败,连累全家命丧黄泉,他协助镇压,于理是大义灭亲,可于亲于情,却让年过古稀的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坏了礼教纲常,可视为不孝。
崔章和因远在涿州,是否全然不知此事不得而知,但他是当朝有名的大儒,官拜宰相,门生故吏众多,在各地文人名士和诸多官员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再加上有裴钧煜为他绝对没有参与此事作保,故这场祸事并没有连累到他。
但以他老辣的目光,怎会看不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己那急功近利的儿子固然莽撞,可他这好外孙只怕更是个算计人心的好手,为了打击三皇子,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没有拉上一把,眼睁睁看着他自掘坟墓。
临老遭此打击,教他怎能不心寒?偏他还不能公然为了大逆不道的儿子与这有功在身的外孙断绝关系,更做不出在世人面前原宥裴钧煜的模样,甚至连斥骂责怪也不能,便只好退避至此,眼不见为净。
直至天色昏暗,裴钧煜已落了满头满身的雪,几乎看不出身上衣服的颜色。
他衣着单薄,一双膝盖跪得生疼,脸上也冻得青紫,只咬牙强忍刺骨的寒意,脊背始终挺直,没有一丝摇晃和颤抖,态度看起来很是坚决。
卓星看时辰到了,撑着油纸伞上前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挡去冰雪。
裴钧煜随即恭恭敬敬地俯身磕头,朗声对屋里喊道,“孙儿不孝,没有及时规劝舅舅,以致他酿下大祸。天寒地冻,望外祖父记得添衣防寒,保重身体。”
话落,他在卓星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主仆二人的身影在黑暗的夜色中远去。
回到暖和的马车里后,卓星递上一封信件,禀报道,“何大人来信,他假意应下他们的要求,现手中已经掌握大量舞弊勾结的证据。”
江南一带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肆意买卖官位,垄断民生,遮挡朝中视线多年,可谓积弊已久。
如今崔家势力大大削弱,已失庇护,趁此机会,裴钧煜和何久仁应永宁帝吩咐,一明一暗,势要打破这种局面。
他刚到此地,就被当地官员联合起来防得厉害,几次查探非但没有查到些蛛丝马迹,反而引起他们怀疑,明里暗里被刺杀多次。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像如今这般混淆视线,好教他们放松警惕,静待时机。
裴钧煜匆匆扫过信上陈述的诸多证据,沉声道,“还不够,让他继续忍耐,小心行事,可以再放肆一些。这儿不比京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势弱,叫他不要再主动联系我们,时机成熟的话,我会找他的。对了,接下来可以适当应下一些帖子,尤其是爱好寻欢作乐之人递来的,你的口也可以松一松。”
“是,属下明白。”卓星恭敬回应。
吩咐完所有事情,裴钧煜吐出一口气,闭目靠在软枕上,随手往旁边一捞,抱起柔软雪白的云奴在怀里抚摸。
云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身体僵直片刻后剧烈挣扎起来,被裴钧煜稍一用力按住,又开始不满地叫唤。
男人眉心一皱,烦躁斥它一句,“姜云奴,安静些!”
感受到话声里的威胁,云奴才总算蔫儿了,老实蜷在他怀里。
卓星看这一人一猫别扭的相处,不禁感到好笑。
他理解主子因着姜瑜而亲近云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东西为何如此排斥主子。
这好几年日夜相处下来,给它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态度愣是半点儿转变都没有,脾气还越来越差,也真是奇了。
几日后,裴钧煜应下来到沂州后的第一次邀约,来到崔玄夷通判大人家中赴宴,另有他手底下的几位官员作陪。
这人出身崔家旁支,按照辈分来说,算是他舅舅。
席间他丝毫未提职务之事,主动称其为舅父,做足一副晚辈的谦逊姿态,与众人推杯换盏,侃天说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囚金笼请大家收藏:(m.19wxw.com)囚金笼19文学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