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几双惊愕无辜的眼睛,姜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细白的颈上突出几根细筋,脸上透出一片无力的青白之色。
明芳先是哭着关心她,“姐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然后又怒瞪着为首的裴钧煜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想活了是吗?胆敢擅闯官员府邸,行此盗劫抢掠之事,你们有几个头够砍……”
她这一路走过来,原也是一直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记得见到姜瑜要改口叫“嫂嫂”的,现在面对这突发情况,慌了神,什么都忘了,又叫回“姐姐”了。
姜瑜神色呆滞,眼神空洞,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一旁的秀梅却比明芳冷静得多,看得更清楚。
她一看到这个男人和乐安相似的脸,瞬间便明白过来他只怕就是姜瑜前头那个男人,又看他气势冷肃,脸色骇人,连姜瑜也是魂不附体的样子,知这其中情况复杂,心里疑惑不安,一时更用力闭紧了嘴,不敢出声。
可一想到自家那一夜未归的男人,猜到只怕是栽在这群人手里了,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
裴钧煜看到卓星抱着的乐安,带着怒意和疑惑飞快地打量几回,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瞬,眼中便腾起克制的狂喜,本来紧抿的唇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放开姜瑜的手腕,转而用力握住她肩膀,目光如钉子一般钉在她脸上,语气急迫的跟她确认,“是我的孩子,当年你腹中那个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裴钧煜有多兴奋笃定,姜瑜心里就有多绝望不甘。
两个孩子是她为自己选择的亲人,全身心依赖着她这个娘亲,相依为命这些年,给她带来许多欢乐和慰藉。
可到如今,两个孩子落到裴钧煜手里,他一定会利用孩子困住她。
他手里又多了两个筹码。
从前,她或为求生,或为自己在乎的人,一次次向他妥协,一次次对他顺从,险些变得面目全非。
换来了什么呢?
她所在意的,似乎总是留不住。
从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裴钧煜说得对,是她太天真了,现在又连累了谢宴一回。
她深知自己斗不过他,他对谢宴下手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裴钧煜大手抚上她泛白的脸颊,抬起她的脸试图看进她眼里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温声重复问道,“阿瑜,告诉我,他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即使他心里已然有数,却仍固执地想从她口中亲耳听到她承认的话。
他这会儿在姜瑜面前,姿态又变得卑微起来,连话声里都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这话落在此时的姜瑜耳里,无异于隐秘的威胁之语,如铡刀空悬,危机四伏,令人心寒。
他这副模样在她看来,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行径。
她比谁都清楚这男人的德行。
一旦她否认,他不满意她的违逆,头上的铡刀落下,这儿便会血光四溅。
可…难道她又要走进那牢笼么?
除了妥协和顺从,她当真无路可走了么?
孩子们的哭喊不停,像魔鬼口中催命的恶咒。
她千辛万苦,拼了命只为自己生下的孩子,现在不只是她的孩子了。
一股寒意漫上心头,姜瑜第一次后悔生下这两个孩子。
她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会心甘情愿生下这个男人的孩子,为了他们平白与谢宴耽搁这么多年。
还让谢宴在本该属于自己的新婚之夜遭此奇耻大辱。
简直可笑!
简直愚蠢!
姜瑜心里提着的最后一口气突然没了。
她定神看着裴钧煜,面无表情,回他,“他叫程乐安,我取的名字,上个月刚过完三月二十的生辰,满六岁了。”
语气生疏得不像在说自己疼爱的儿子。
裴钧煜眉开眼笑,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欢喜的跟着呢喃,“程乐安,乐安,我的儿子,哈,我的儿子……”
姜瑜道,“谢宴对他如师如父,照顾陪伴他很多,乐安很喜欢他,很敬重他,便是为了乐安,你也不能伤害谢宴。他记事了,很聪慧,别让他恨你。”
裴钧煜虽不赞同这话,但到这会儿自然什么都顺着她,满口应下,“好,就当是看在我儿子的面上,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话落又自以为是地承诺,“那个女孩儿你若舍不得,可以带回去养着,我虽做不到对她视若己出,但为了你,我可以把她认在我名下,给她嫡女的身份。”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和卓星想的一样,从两个孩子的个头来看,完全没往双生子的方向想,看那孩子生得像姜瑜,以为那孩子是她和谢宴生的,毕竟郎有情妾有意的,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干柴烈火后有了孩子也正常。
反正姜瑜和孩子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他会慢慢不在意的,即使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疯,面上仍是只有即将父子相认的喜悦之情。
姜瑜看出他的勉强,知道他误会了,不知是因心存报复,还是懒得跟他多说,眼里盛着讥讽的笑,应道,“待会儿你去跟乐安解释吧,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裴钧煜高兴过头,应下“好”后便去到乐安身边跟他说话。
卓星松手放开,然后示意其他人退出小院。
明芳到这会儿,多少也明白过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口中“呜呜呜”说着什么。
姜瑜还是维持侧着身子的姿势,没有回看她们一眼。
乐安一落地便“哒哒哒”跑向姜瑜,却被裴钧煜一把拦住。
看着刚及自己腰间高的小乐安,裴钧煜不顾他的反抗,蹲下身把他抱起怀里,眼神珍视慈爱,温声细语道,“你叫乐安?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爹爹,你的父亲。”
乐安手脚都被他箍住,动弹不得,一边扭身向姜瑜,一边大声反驳,“你快放开我,你才不是我爹爹,我有爹爹,快放开我——!我要让我爹爹抓你去蹲大牢!”
姜瑜摸了摸发上的银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手偏头时,恰好躲开了乐安投向她的视线,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向了窗下躺着的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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