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裴钧煜平时对女儿少有严厉之态,此刻听闻女儿僭越的话,面色还是沉了下来,“这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过问的事,更不是你身为人女该问你父亲的事,闺阁女儿,自当有温婉娴雅的修养,是非莫沾,闲话少说,你可明白?这话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喜安走了困意,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视着他,并不惧怕他脸色,撇了撇嘴道,“您这话跟学堂上夫子们说的一模一样,听得人真烦,可这话并非女儿有意打听来的,是我今晚在老祖宗那儿玩耍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丫鬟婆子们说笑,她们都说您很快就要纳个漂亮的美娇娘进府了,还说娘亲嫁进来这么久没有生养,怕外头说她不贤惠,早筹划着给您纳小了。爹爹,您也嫌弃娘亲没有多生几个孩儿吗?世人爱说多子多福,这话老祖宗也常常挂在嘴边,祖父妻妾众多,不算上夭折早逝的,共育有五子二女,您也要像祖父一样生这么多孩子么?”
甚至五子二女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里并不算多,若非裴锋磊早没了生育能力,以他好色的程度,会有更多孩子。
裴钧煜脸色阴沉,看着女儿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没有发作,给她掖了掖被子,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这些不是你该理会的事,快睡吧。”说完起身要走。
喜安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拽住了裴钧煜的衣角,叫住他极其认真道,“爹爹,容女儿再多说几句不当的话,女子生产向来是拿命作赌的事,如果您也想像祖父一样多子多福,那您可千万多纳几个身体好的姨娘,别让娘亲一个人担了生产的凶险。”
在青石县的时候,她就常被明芳小姨带着随她学医术、辨草药,后来也常待在济善堂看谢伯伯和小姨给患者诊治,医者是见惯了生死病残的,面对患者,无论能不能把他们治好,谢伯伯和小姨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或可说得上冷漠。
可她唯独还清楚的记得,小姨曾出诊过几回妇人难产,连经验丰富的稳婆都已束手无策,产妇还算被重视的情况下,不得不请大夫去家中看看还能不能救,他们把小姨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啊,救回来的少,一尸两命或子存母亡的多,好像就只有一回,活下来的是产妇,因为生产的时间太久太久,腹中胎儿多半是活不成了,她丈夫才开口决定要保住产妇的命,可即便如此,因为耽搁的时间也已经太久了,小姨和稳婆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救了回来。
小姨每次出诊回来都会心情低落好几天,她和娘亲去关心小姨,小姨便会把她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叹息女子生产的难处,叹息那些女人们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可怜悲惨的命运。
她虽没有亲眼见过妇人生产,但听的多了,便也懂得娘亲生产她和哥哥两个孩子的不易,双生子听着吉利喜庆,可十月怀胎的艰难和生产时的风险却也远远高于单胎产妇,妇人生产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话绝非夸大之言,她虽不懂为何女子嫁人后一定要生儿育女,但却清楚的知道,所谓的多子多福于女人而言并不一定是好事。
她不想最爱的娘亲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多生孩子,她和哥哥长大了会好好孝顺娘亲的,娘亲有她和哥哥两个孩子不就够了么。
裴钧煜没想到不到七岁的女儿能如此冷静有条理的说出这番话,她这样年幼,脸颊还那么稚嫩,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想事却很明白透彻,虽然想法离经叛道,却也实实在在是为她娘亲考虑。
他看着喜安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对这个身子不好、时时需要父母呵护照看的女儿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或许这个女儿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柔弱和听话。
但这番话还是触怒了他。
“裴文熙,你方才说的话往后不许再提,尤其是在你娘面前,以后我和你娘的事你也不许再多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寒声对女儿说道。
裴钧煜到底还是没有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生过孩子的妇人再生产会容易得多,姜瑜既然已经平安生下双生子,以后生产也一定会平安顺利,她必须至少再为他生一个孩子,未来的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太重要太重要了。
喜安眼神怯怯的收回手,小脑袋缩在轻软的锦被里,轻轻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无比的样子,“是,女儿再也不敢了。”
裴钧煜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走,刚转过屏风,就看到姜瑜进来了。
她探身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裴钧煜说道,“喜安醒了是不是,你们父女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娘亲,我睡不着了,你来陪陪我好不好?”喜安隔着床帐委委屈屈的喊。
裴钧煜可不乐意,拦腰带着姜瑜往外走,“让丫鬟进来陪她就行了,咱们回房歇息去,别纵得她不知好歹。”
姜瑜拍掉他的手,转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背出去,笑道,“热水准备好了,你快去沐浴吧,我把女儿哄睡了就回房,快去吧去吧,跟女儿计较什么,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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