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算响的车轮声接近消失,夏惊鸿和夏旭提着灯笼,与身后副官及几位高干离着二十多米,排着整齐的队伍跟着走首教会的车队逐渐向大道的另一处走去。他们像追随着大神的差事小鬼,原本的身份微不足道,提灯笼还要微微弯腰,尽是卑微。可这也是大夏人表达自己尊敬的一种方式,他们不会像勾龙邦氏一样妄对走首教会的恩情。
朝向蛮人草原的大道如直通苍天,此时是一段路的终点,也是另一段路的起点,因此两侧的人迎接又欢送,鞠躬多时也不曾站起。只有等车队从自己身前驶过,彻底离开自己的身 位,他们才慢慢直起腰,目送它们远去。
走首教会的人没有说一话,没有吱半声,但将士百姓也没觉得奇怪。就像上战场手里要拿家伙事才算正经,强者要有风度格调才显得寻常。将士百姓眼中,走首教会这十九辆披戴神采光泽的马车里的人已如神灵,超乎人的范畴。有他们这种看法,走首教会也不妄做那么多事。
马车依旧走得很慢,夏惊鸿和夏旭再稍加速度就能凭着自己的腿跟上。而在车队走到大道的另一头,无论游龙还是拉车的荒兽,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一切皆归于平淡,似不想影响任何,连一缕风都不愿带走,更不想大张旗鼓的告诉众人我们走了,告诉眼前草原的人我们来了。
兴许这也是走首教会为何人那么少的原因,没有半点架子,很多人对其的感觉也只限于欣赏,不会投身其中。毕竟人在世一生,愿意始终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为碎银跑断了腿,起码还有收获,不像他们,犹如云端上的精灵,站在一个极高的高度,若是摆脱吃穿,便已成仙。
车队走过大道另一头,走首教会便算彻底离开,它们缓缓驶向勾龙邦氏的草原,慢慢穿过这片丝毫没有起伏的平坦国界,在众人眼中逐渐消失。车队来自浓郁的夜色,归于夜色,飘渺神秘,如神仙降临凡世,行走一圈后归去,不留半字半语。
夏惊鸿和夏旭并肩,身后灯笼组成的大道两侧忽得又亮了起来,令此路于黑夜犹如天街般明朗。先前走首教会的车辆在时,它们暗淡的没有半点光泽,或许这便是夺彩,除了修行者,常人都难以发现。
作为一国大将,夏惊鸿爱国之心毋庸置疑堪称顶尖,因此又立许久,等夜幕中连马车的半点动作都看不到,才缓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数万士卒。
“上马,出发——”
夏惊鸿接过士卒牵来的马,于大道上飞驰而过。先前安静的他犹如文人见到辽阔之景,似要赋诗,而摇身一变,又恢复原本的模样。那对深沉的双目带着寒光战意,无形中激起整支军队的心,令那朵火焰在寒风中燃烧,且越来越旺,摇曳似永不会熄灭。这支军队沉寂多年,卧于大荒,此刻猛地觉醒,才像真正活了过来。
马蹄四溅冰霜,身边夏旭紧跟。其后将士万马,皆一一而动。顿时,马嘶声惊了苍穹,马鞭和喝声扰了夜色,一切皆乱!
先前的宁静被彻底撕碎,百姓和留下看守燕城的老弱病残等士卒面面相觑,于心潮澎湃时暗自祈祷。此次一别,不奢求所有人归来,只希望他们夏家军能有所剩余,那样也算苍天有眼,为这镇守北境十年的军队留了一线生机。
这等反差像一种嘲讽,传到远方车队人耳中,令其于灯烛的暖色光亮中暗自摇头。黄袍中年人摸了摸长胡须,悲怆之意宛如做了多年的事丝毫没有成效,因此叹道:
“神龛里的东西只用来供奉,却忘了祈祷的目的和初心。有时真怀疑,我们做这么多是否有用。”
黄袍中年人的对面是一位盖着毛毯的男子,他长得清秀,露出线条显然的肩臂。可那对眼中,似见到夏惊鸿和夏旭带领着满腔战意的夏家军朝西部战场而去。
他们面孔粗糙,在黑暗里迎着冷风,顶着马蹄扬起的冰霜,任由它们令自己的皮肤变得像石头一样。他们无暇顾及,快马加鞭下吸一口冷气,用肺迅速将其温润,可依旧长时间觉得冷。但双眼紧盯前方,似已见到战场。
三年前,南商进攻大夏,他们第一时间赶到最前线,出着最累的力,却只有普通士卒的待遇,也无士卒可指挥。而现在,他们将带着自己的军队,不畏险阻的冲进敌方阵营。他们或许会晚到,可绝对会比任何人都勇猛!在北境的这些年,夏家军练就冰霜附身而不慌乱,可于任何环境下作战的本领。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黄袍男子有些不耐烦,对盖着毛毯的清秀男子说:
“那给我个回应啊?”
“别多想,安心做自己该做的事。如果你觉得宣传和平道义没用,就想想我们在做的其他事,你应该也很清楚,行走大荒不止是为了宣传和平道义,而是为了那个阵。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阵,才是我们行走的目的,宣传和平只是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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