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听到陆玄的话,说道:“今天给叙儿看病,多亏陆太守的帮忙。您的大恩,黄忠铭记于心。黄忠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然而,我是刘荆州任命的中郎将,跟着刘磐做事。刘磐待我不薄,我去庐江郡不合适。”
陆玄听得轻笑了起来。
笑声,有些不屑。
笑声,有些嘲讽。
黄忠注意到陆玄的语气,也有些歉疚,问道:“陆太守笑什么呢?”
陆玄严肃道:“汉升,我就一个问题。你现在如此的落魄,连给儿子看病都要典当家产,都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刘磐和刘表知道吗?”
黄忠沉默一会儿,没有隐瞒,直接道:“知道。”
陆玄眼神骤然明亮,然后又恢复了平静,说道:“汉升,你的答案,已经证明了很多。刘表任命你担任中郎将,让你跟着刘磐去长沙郡剿匪,是因为你有能力,不是对你有大恩。”
“你遇到危难,刘表无条件的帮你,急你所急,需你所需,竭尽全力的帮你解决问题,让你不受贫苦困扰,让黄叙不受病症侵袭,那才是真正的大恩。”
“可是现在,作为主君的刘表,知道你因为黄叙的病情耗尽家产,一贫如洗,却对你不闻不问,漠视黄叙的病情。这样冷漠无情的人,这样不体恤下属的人,值得你效忠吗?”
“不值得!”
“至于刘磐,他是你的直属上司,更清楚你的困境。可是,他作为刘表的侄子,有身份也有地位,搭理你了吗?你陷入了困境,他有没有登门拜访,探望你呢?”
“恐怕是没有的,如果他来探望你,救济你,你也不至于如此的落魄。”
“你要为刘磐效力,值得吗?”
“仍然不值得。”
陆玄的声音,愈发的激昂,掷地有声的回荡在厅中。
黄忠沉默了下来。
他的脑中,浮现出去州牧府求见的情形。因为家里有钱的衣服都典当,他的衣服是粗布麻衣,很是破旧,直接被州牧府的门房拒之门外,没有见到刘表。
他去见刘磐,虽然刘磐帮了他一次。可是现在,刘磐也避而不见,因为他就是一个累赘。
陆玄看到黄忠的模样,更是心头欢喜。
如果刘表倚重黄忠,刘磐对黄忠很好,他想要招揽黄忠会很难。
现在,他才有机会。
陆玄环顾房间中的情况,继续说道:“汉升,看看你现在居住的环境,就是破烂的泥土屋。你好歹是荆州的中郎将,可是家徒四壁,连点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下,你认为黄叙的病情,能恢复吗?”
“破旧的房间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一个不曾患病的小孩子,都可能会不适应,都可能引发病症。何况,黄叙的病情很重呢?”
“黄叙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刘表能给你吗?”
“刘磐能给你吗?”
“他们都给不了你,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不会管你家人的死活。”
“难道你要为了心中那人家最不重视的忠心,任由自己的儿子死去吗?你明知道黄叙的病拖不得,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你依旧不愿意改变自己吗?”
“你可能认为,自己能解决目前的问题。可实际上,你能解决吗?”
陆玄的声音,愈发严厉。
语气如刀,戳入黄忠的心中,没有给黄忠半点的脸面。
黄忠双眼通红,握紧拳头,依旧是一言不发。
咳!咳!!
房间中,又传来了咳嗽声。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黄忠的心瞬间紧张了起来,他四十多岁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怎么样,黄忠都要保护好儿子,不会让儿子继续病下去。
陆玄眼神锐利,再一次道:“再说说你的妻子,一个中郎将的妻子,本该养尊处优,好好的在家中享受生活。可是,你注意过你自己的妻子吗?”
“你看她的鬓发,已经两鬓斑白,有了许多的白发,而且头发也不浓密,变得稀疏了。”
“你再看她的脸,布满了皱纹,没有养尊处优的雍容,只剩下被生活困苦折磨后的无数疲态。”
“你看看她的双手,因为寒冷开裂,有了许多的冻疮。”
“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大冷天的没有裘袍避寒,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而且是最劣质的粗布麻衣。”
“因为生活的折磨,她已经不再年轻了,背脊开始佝偻了,眼神愈发的暗淡,整个人愈发的苍老。”
“我是第一次见你的妻子,仅仅注意到了这些。可是我相信,她跟着你到襄阳来救治黄叙,承受的肯定不止这些苦楚,说不定午夜梦回,她曾无助的哭泣过。”
陆玄目光如电,直射黄忠内心。
这一刻,黄忠眼神恍惚,不敢直视陆玄的面庞。他甚至听到了房间中的妻子,小声的哽咽。
轰!!
黄忠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坚持,荡然无存。
黄忠的一双虎目中,已经是浸满了泪水。
陆玄眼神柔和了下来,继续道:“汉升你为人父、为人夫,也承担了许多的压力。可是,这些压力和疲惫,都是你该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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