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关键词在脑海里盘亘不去:
六千两,五千两,四千两…。
纪歌下意识的看向周围,视线里,除了御书房外守卫的侍卫,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程西爵停下来问道。
“怎么没见到修侍卫?”她只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隐秘之事,想要确认,但是又不敢确定。
她努力回想之前在布庄听到的字眼,图焕渊明明说布庄购价四千两,若是如程西爵所说,市价六千两,那他就是赚了两千两。
但是他却说只赚了一千两,也就是花费了五千两,修焚奉的旨又是让图焕渊原价出让不得加钱……如此说来,图焕渊,或者修焚,两人中必有一人贪下那多出的一千两。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云迁当时的神色异常,却并未敢说出什么。
或者,此事是修焚与图焕渊一起掉的包,而程西爵却根本不知道……
她接触下来,觉得程西爵对两人看起来都十分信任,修焚更是他的贴身侍卫,总不能这人人品差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纪诗读想朕的侍卫做什么?”程西爵变得没有刚刚心情好,这个小花瓶一点也不乖,不但出去勾引女人,还惦记他身边的侍卫。
“臣这不是担心陛下安危吗,怕没有修侍卫的保护陛下遇到什么危险。”
他处在深宫,能有什么危险,他最大的危险,不应该是面前的这人吗。
程西爵一脸冷漠,却也不想和纪歌计较。
“修焚去内务府交接银两,既然纪侍读这么喜欢他,那正好等他回来,朕今日就让他去澜庭阁值夜好了。”
“……”好嘛,监视她都直接光明正大了。只不过由此看来,程西爵是真的并不知道修焚少给了他千两白银。
想到此处,纪歌的心情变好起来。
心中默念一句对不起,当着程西爵的面,纪歌将怀中各路小姐姐送的绣帕扔掉。
眼见着陈彦将那些绣帕扫走,她的心无比酸爽,只好对着程西爵展颜一笑,灿烂无害,在他满意的眼神中,继续扮演自己的小白花瓶。
历尽艰辛,纪歌回到自己的澜庭阁,已是傍晚,一进院子,她便发现今日的阁内分外清爽。
却是秋棠正将最后一块冰砖移放到缸里,而春露见纪歌回来,则立刻跑回去将前几天她从程西爵那里顺来的,御品挂玉佩云纹青蒲扇呈上来。
炎炎夏日,这蒲扇是纪歌的新宠。
“劳烦二位,”纪歌说着,接过春露手里的青色蒲扇,走到秋棠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正在收拾水渍的她扇风。
“这些都是奴婢职责所在,主子不必如此。”秋棠摇摇头,几缕青丝随着扇动的风儿漂浮到脸颊,她用手抚住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因为纪歌的举动而扑通扑通的乱跳。
“秋姐姐怎么脸红了?可是胭脂抹多了?”纪歌余光瞥见澜庭阁门口出现的修焚,下意识的继续开始调笑秋棠,伸手将她掉落的头发别至耳后,俨然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咳咳……”一阵咳嗽声音传来,纪歌回过头,就看见站在澜庭阁门口的修焚。他神情尴尬,红着半张清秀的面容,戴面具的一半隐在斑驳的树影里。
“今日是什么风将修大人刮过来了?”
“在下奉陛下之名,前来护卫澜庭阁半个月,大人见谅,你我就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修焚回道,他一身墨色衣袍,在已经落下的太阳余晖中显得很是模糊,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寂寥。
修焚看起来明明也是个少年,身上却有一种迟暮之气,仿佛从绝望的地狱中涅盘重生的,于荒原中的狼。
“原来是这样,陛下也舍得不顾自身安危让您来我这里,”纪歌笑起来,勾起唇角,眉眼弯弯,一袭白衣仿佛人畜无害的小白兔,“那修大人进来吧,天气怪热的,春露,去备茶。”
春露看了一眼修焚,默默地退下。
“……”修焚一言不发的走进来。
什么样的皇帝,什么样的臣子,论这气质寒冷,程西爵称第一,修焚绝对属于第二,这周身的冷寂简直与程西爵如出一辙。
在纪歌再三要求之下,明明官职品阶比她还高却要来保护她的修侍卫,最终还是被拉进房内吃一盏茶。
“修大人,今日白天见面,你可是连招呼都没和我打。”
“在下那时身系公务,不敢耽误时间,还望大人见谅——”修焚正准备解释,却被纪歌一个眼神打断。
“那修侍卫从图丞相手中收购布庄花了四千两,却向陛下禀告花费五千两,也是赶时间?”
“!”
修焚本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一瞬间睁大,又在下一秒默默地垂下眼帘。
长而纤密的睫毛覆盖眼睛,在眼睑处留下淡淡的阴影,眉目低垂间,银白的面具上流转着寒冷的光泽,让他看起来仿佛纯白无垢的少年,精致而美好,也掩盖住那眼底最深处一抹嗜血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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