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很快将殿内清理干净,纪歌却仿佛还能闻到那刺鼻浓重的血腥味,脑海中还是丽妃临死前那朝向她绝望疯狂的眼神。
是怎样的感情,让一个人自己去死?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想不开,原主纪歌是这样,丽妃也是这样。
她失神的望向那柱子,悲哀的想勾起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小孩,别这样笑。”程西爵开口道,他未做犹豫,伸出手,将纪歌脸上沾染的鲜血擦拭掉。
这张脸,染了血,更加透露着惊心动魄的美,仿佛可口的美味,诱惑挑战着程西爵的神经。
程西爵从不知道,男子的脸蛋也可以这样柔软绵滑,那皮肤细腻如同白瓷,配上精致英挺的五官,却没有丝毫的女气。
不论如何,面前的少年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啊。
禽兽。
他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胡乱跳动。
这张脸,与初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却觉得他再也不像司韵。
他当时竟然觉得这两人有五分相似,但是现在看来,这小孩的音容笑貌与司韵,哪里有一丁点一样。
纪歌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她并未在意程西爵摸自己脸的手,只是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谢谢你,程……陛下。”
语气透着真挚,并不是从前的恭维。
程西爵并未在意她的称谓,只是忽然想起什么的说:“纪明川有一件事做得很对。”
“什么?”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将你送到朕的身边,的确可以成为朕的八拜之交,兄弟情深。”他现在很是确定,他很喜欢这个小孩。
“……”
空气中的凝重气息少了几分,纪歌终于不再绷紧那根神经,缓了缓,思绪回旋。
她还是心有余悸,心中的害怕没有减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她真的再也回不去,曾经的社会,曾经的一切。
之前的自己,太过虚假做作,自认为与众不同,其实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让她不想承认如今自己的弱小,不论是对待何人,都带着一个用演技构成的面具来试探,没有付出任何真心。
哪怕一直用演技做伪装,用原主的记忆做手中的筹码,想要做掌握天下的执子人,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的沉下心来,真正成为这个时代的人,不再盲目的自作聪明。
因为,会死。
程西爵感觉面前的少年在短短片刻,周身的气质为之一变,仿佛没有之前那般干净,有些情感却更加纯粹,更耀眼,让他有一种想藏起来的冲动。
“坐吧,朕倒不知道殷国储君如此胆小。”程西爵见她的脸色不再苍白,于是说道。
“多谢陛下,”纪歌不客气的坐到之前图焕渊的位置上,抬了抬眼看那高大的男子,缓缓说道,“臣才十五岁,您要臣胆子多大。”
程西爵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人明明的确才十五岁,在他面前却永远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也不知道纪明川怎么养出这样讨喜的儿子。
只是……他是在嫌弃他老喽?程西爵的眼神变得不善。
少年并未在意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安稳的坐着,在身后千里江山图的映衬下眉目如画,愈发辽阔缥缈,仿佛入画的一景。
纪歌感受到程西爵悠长的目光,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那副画卷。
那巨大长卷上层峰峦叠嶂、逶迤连绵,画中繁复的林木村野、舟船桥梁、楼台殿阁,各种人物布局井然有序。
画中山石先以墨色勾皴,后施青绿重彩,用石青石绿烘染山峦顶部,水色荡漾,青山叠翠。全图既壮阔雄浑而又细腻精到,给人以震撼之感。
“画此画之人,一定是位旷世名家。”纪歌由衷的感叹,这幅山水画作一点也不输于她曾经见过的任何国画经典。
“你觉得好看?”程西爵闪了闪眼睛,嗓音一下子有些喑哑。
“格局之大空前未有,用笔之精让人敬佩,可惜——”纪歌点头,又有些遗憾地说,“没有署名,陛下您的藏画,您肯定知道作者吧?”
“这人,或是一位胸怀宽广的大师。”
这笔墨画工,在她心中仿佛浮现出一位洒脱随性的隐士,胸怀似海,不为俗世折腰,泼墨挥洒,酣畅淋漓。
陈彦在一旁欲言又止,看了看程西爵,又默默地退下。
“这人,并不是胸怀宽广之人。”程西爵缓缓地说道,薄唇微抿,眼底蔓延起妖冶的碎金点点。
“他不但睚眦必报,还心狠手辣。”
“陛下认识这作者?”纪歌察觉到面前的男子周身萦绕着一股孤寂寒冷的气息,让人战栗不安。
“他威胁父亲,残害手足,囚禁母亲,枉顾他人……不孝,不义,孤家寡人。”程西爵自顾自的说着,眼神诡异的让人心惊胆战,却仿佛陷入一个绵长的回忆里。
他要的从来不是皇位,可是他却是开创了一代盛世的伟大君王。
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到过。
纪歌恍然间知道了这幅画的作者——就是面前的男人,程西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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