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之上,风雪虽在呼啸,但士卒的斗志依旧不减。
一个多月来,四折冲府各有斩获。
但都不是决定性的。
在府兵的攻势下,发羌、烧当羌、钟羌逐渐团结起来。
这些羌部当年都是人口十万以上的大部。
钟羌最鼎盛时,号称有精兵十万。
控制大大小小的羌部两百多个。
烧当羌当年更是与汉廷缠斗了近百年,虽然大不如前,但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发羌是三部中最有实力的,人口众多,地域广大。
六名斥候从风雪中步行归来,一走入大营,立即就有士卒为他们披上毛裘,端来热汤。
“报将军,烧当羌、发羌、钟羌集结大军于颇岩谷。”斥候半跪行礼。
钟羌失去大小榆谷之后,颇岩谷一跃成为他们最重要的生息之地。
“探明兵力没有?”尹春盘膝而坐,左右手各一列汉羌将校。
帐中燃着一盆炭火,暗红色的火焰软绵绵的,彷佛没有力气一般。
“不超过四万人。”
“等了这么久,还没有到五万。”赵登恨铁不成钢道。
九千士卒对五万敌军,是上阵。
帐中将领全都是三十以下,寒冷的高原更加刺激他们的斗志。
不过也有例外。
杜斌不以为然道:“天寒地冻,早点弄完早点回去,这荒山野岭的……”
说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引来一众人的侧目。
有怒视,有轻蔑,有怪异。
杜预在西平节节攀升,俨然是鲁芝、张特之下第三人。
杜家也在西平生根发芽。
不过作为这支远征军中少有的“文武双全”之人,杜斌还是受到了尹春的礼待。
尹春站起,望着呼啸的风雪,高原最寒冷的季节还未到来,片刻之后,开口吐出一团白气,“不能再等了,明日起兵,负七日之熟肉麦饼,攻占颇岩谷。”
颇岩谷是军谋司定下的第一阶段目标。
攻下此地,然后再建一折冲府,作为高原上大本营,吸收羌人,以战养战,
“唯!”十几名羌汉军将同时拱手。
翌日,雪更大了,遮蔽群山,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风却小了许多。
对于士卒来说,最难的不是打仗,而是行军。
雪天冰地,每走一步都是士卒意志的巨大考验。
府兵有很大的灵活性。
除了基础装备,很多经验丰富的羌人购买了鞜,内衬以羊绒,外裹以牛皮,十分适合雪地行军。
所谓皮鞜便是皮履的一种。
生皮制成称鞜,薄皮制成称鞮。
价格在西北还算便宜,贵的是獐麂皮履,以针线细细缝制,饰以各种花纹鸟兽图桉,精巧华美。
买不起皮鞜的士卒,折冲府也提供了舄,鞋底加了一层木板,脚裹以羊皮,以细绳捆紧。
穿脱麻烦,也没有鞜合脚舒服。
但干腊不畏泥湿雪水,对于大部分羌族府兵来说非常适用。
他们以前只穿着草履在冰天雪地里穿梭。
宣义郎们跑前跑后,不断鼓舞着士气,时不时讲一些带荤的笑话。
士卒们就吃这一套,气氛也就活跃起来。
天是冷的,心却是热的。
“羌人堪耐苦寒,同之禽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以羌制羌之策甚合时势,若、若是汉军,则战力不到、不到一半。”杜斌说了这些话,就面红耳赤的喘了起来,彷佛随时要断气。
赵登斜了一眼杜斌,“若是挺不住,可以留在后方。”
“这如何使的?某好歹也是折冲——咳——”杜斌往自己胸口拍了一巴掌,又喘了起来。
其他士卒投来鄙夷神色。
杜斌喘过气来,不以为意,干笑两声后又道:“羌人屡次被重挫,却屡次卷土重来,皆因这高原雪域,我们若能收入囊中,必能青史留名!”
绝大多数将领和士卒想的是军功、田地、钱粮、女人,也只有他想的更远一些。
“将军指向哪里,我们就杀向哪里,何须想这么多?”赵登的一条铁腿砸在冰地上,发出卡卡声。
这也是绝大多数羌人将士的想法。
杜斌也看了一眼赵登,见他一脸的戾气,也就不再说话了。
沉默中行军,受风雪所阻,一日走不了多远。
不过这一切都在尹春与杜斌的算计之中,每日走多远,在哪里搭营,从何处进攻,都在沙盘上推演过几次。
宣义郎与斥候一内一外,早就将敌人的情况汇报清楚。
各族的兵力、将领、驻扎在颇岩谷的方位、装备全都清清楚楚的送到尹春面前。
除了唐旄国的七百甲士需要注意,其他敌军也就比乌合之众强一些。
很多敌军别说盔甲,连御寒的衣物都不齐全。
失去富饶的大小榆谷,其实已经是对羌人的重大打击。
若连颇岩谷都丢了,羌人就只剩下积石山之南的湔氐道了。
尽管羌人耐苦寒,一路上仍有几十人长眠在风雪中,七百余人病重,不得不留在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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