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兴一败,淮南精锐十去其八,许昌戍卒、青徐军亦伤亡惨重。
自曹魏立国三十年以来,最大一次失败,骆谷之战都不能与之比,数万主力阵亡,青壮百姓随之湮灭,尸骨堆积如山,濡须水为之不流。
如此惨烈的伤亡,只有四十四年前的赤壁之败能与之相比。
战败消息传开,中线毋丘俭、西线王昶立即烧毁营寨,转身退走。
司马师筹谋大半年的伐吴之战草草收场。
天下骚动。
曹魏朝堂之上,皆欲治胡遵、诸葛诞轻敌之罪,罢免东线诸将。
司马师曰:“我不听诸葛公休之言,以至于此。此我过也,诸将何罪!”
悉宥东路众将之过,只削了司马昭新城乡侯爵位,令阵亡将士丧事一切从简,便轻轻带过了。
淮南积蓄数十年的精锐死伤殆尽,无数人家支离破碎,全都一笔勾销,亦无人问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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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一片对司马师歌功颂德之声,赞其心胸宽广,天下将士皆欲为大将军效死!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大将军此行,甚合天道。”钟会一个热乎乎的马屁拍上去。
但司马师却并不为其所动,眼神怪异的盯着钟会。
钟会赶紧装回一脸哀愁,彷佛是在为东兴之败而默哀,叹道:“诸葛诞去其势矣!”
如果傅嘏是司马师的张良,那么钟会就是司马师的陈平了。
所以很多事,司马师不敢找傅嘏商议,而是暗中与钟会筹谋。
只不过每次这种密谈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司马师手中。
此刻的司马师面无表情,不过他左眼眶上不知何时起,生出一个小小肉瘤,本来俊朗的一张脸,阴鸷之气越发明显了。
“那么,接下来该当如何?”
“接下来,就是毋丘俭。”钟会好整以暇道。
“此战毋丘俭并未受创。”司马师提醒道。
“可令其与诸葛诞对调,以毋丘俭为镇东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为豫州都督,镇南将军。”
寻常之事,这种互换防区的举措非常危险。
然而现在是非常之事。
诸葛诞损失惨重,毋丘俭有败军之罪。
而司马师怀柔之策,的确收了不少东南人心,尤其是中低军官,对司马师感恩戴德。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在这乱世中挣扎。
“毋丘俭若不奉诏,大将军可引洛阳精锐一举剪灭之,名正言顺!若其奉诏,则诸葛恪获此大胜,来年必定北侵淮南,正可借吴人之手再削毋丘俭。”
“好计!”司马师赞叹道,“不过诸葛恪若是得志,岂非年年入寇?”
钟会道:“诸葛恪刚愎自用,功越高,其人越刚愎,败亡之日可期也。”
此时门外有人轻声道:“大将军,西北有密信至。”
“进。”下人双手捧呈一道缣帛。
司马师挥手道:“士季可阅之。”
钟会恭敬取过缣帛,展开,一看到上面署名是邓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出身高贵的他,自然看不起出身寒微的邓艾。
司马懿、司马师两代都对邓艾青睐有加。
明明战败了,也不加责罚,反而为其庇护,前次与姜维不胜不败,立即就恢复雍州刺史之职位。
放眼曹魏,休说是刺史,连太守又有几人是寒微出身?
以邓艾的资历,本不可能这么快出任雍州刺史,全是司马懿一手提拔。
而且邓艾此人,甚是多事,凡朝廷内外、天下大事,都少不了他的谏言,动辄上疏密信。
去年还建议司马师绝不可姑息西平杨峥,否则必生大患。
不过跟淮南相比,边陲的一个西平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钟会既嫌弃邓艾,又有些嫉妒。
“士季何以走神?”司马师一句话将钟会拉回现实。
钟会一脸歉意,诵读起邓艾的上疏起来,“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今成东兴之功,必复大举侵入淮南,若有差池,则载祸而归,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而败。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意思既然跟钟会的差不多。
司马师轻声笑了起来,“如此,我无忧矣。”
皇帝诏令既出,诸葛诞、毋丘俭果然只能奉诏而行。
除了调动诸葛诞和毋丘俭。
司马师也没忘了安抚夏侯玄。
擢其为九卿之一的太常,汉代时,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统辖博士、太学,掌建邦之天地、神只、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祭祀礼器,兼管国家教化、陵寝……
什么都管,但就是没有实权。
彷佛一尊被司马师供起来的神像。
司马师虽然掌权,但拥曹派仍拥有一定的实力,夏侯氏本身就是顶级士族,实力非凡。
听闻东兴大败的消息后,夏侯玄忽然之间就憔悴下去了。
“司马师之狠绝,远超其父!”中书令李丰叹道,“陛下闻听东兴之败,日夜为阵亡将士哭泣,忧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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