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在龙从文眼中,却似独有一番风情,他将手头毛笔轻放在砚台上,微眯起眼,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还是稀客!沈四小姐找在下,有事吗?”
沈千梦将纱帽放在一旁,笑容温婉平静:“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路经此地,便顺道过来拜访一下龙大人,毕竟,龙大人为我家三妹的案子,也是殚精竭虑,如今凶手落网,真是令人拍手相庆!”
龙从文干笑一声:“四小姐言重了,令妹之事,在下实未帮上什么忙,凶手也是自投罗网,说起来真是汗颜,非要说谢的话,四小姐不如去谢你家大姐,她才是破获此案的关健人物!不愧是沈府的嫡长女,艺高人胆大,令在下敬佩不已!”
“是啊,大姐确是女中的豪杰,巾帼中的英雄!”沈千梦微微一笑,“这些日子,龙大人与大姐朝夕相处,想必也领教到她的厉害了吧?此番越王府遭重创,老王爷和二少爷和二姨娘的遭遇,实是令人扼腕叹息!”
龙从文看着她:“这么说来,四小姐是认为,越王府的遭遇,是你大姐一手造成喽?”
“难道不是吗?”沈千梦语气清淡,“当然,这其中,想来也少不了龙大人的推波助澜!”
龙从文闻言霍然变色,他拍案而起:“四小姐到本官这儿,就是来乱嚼舌头根的嘛!”
“龙大人息怒!”沈千梦仍是一脸笑意,无半丝慌乱之色,她低低道:“千梦到这儿,自然不是乱嚼舌头根的,是来给大人贺喜的!”
龙从文面色铁青,冷笑道:“四小姐愈发晕头晕脑了!家门不幸,丧父失姐,喜从何来?”
沈千梦微微一笑,忽尔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今年的千娇会,龙大人曾向千梦示好,当时千梦头晕脑涨,非要去攀那冰雪之山,如今想来,千梦真是糊涂透顶,每每思之念之,悔恨交加,若当初与龙大人相亲相好,又何至于像今日这般,被人嫌弃如破布,惹尽嘲笑讥讽!”
她说着,眼眶微红,揩起袖口拭泪,一幅黯然神伤的模样,龙从文面色稍缓,闷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龙某一介庶子,在自已家中便不招人待见,更何况旁人?自是没法与龙熙王朝的皇子相比,四小姐做出这样的选择,原也在情理之中!”
“人总是会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遮住眼睛,鞋子合不合适,其实只有脚知道!”沈千梦语音微哽,“一双再华丽无匹的鞋子,若是不适合自己,穿在脚上,便日日受磨折,而一双合脚的鞋子,哪怕平实质朴,却能令人心情愉悦,步步生莲,千梦愚笨,非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其中道理!”
龙从文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四小姐还是想开些罢!”
“现下已然想开了!”沈千梦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其实早就想来拜望龙大人,只是,未曾成行,心中已觉羞愧万分,今日亦是踌躇良久,想着有自家案子的由头,才敢踏进这府衙,龙大人,我……”
她面色羞红,欲言又止,反有一种不着一字尽显风流的韵味,让人又爱又怜,龙从文一阵心旌摇荡,缓步走了过来,将怀中丝帕抽出来,去拭沈千梦脸上的泪痕。
沈千梦抓住他的手,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一颗颗晶莹剔透,凝在白净粉嫩的脸上,也自有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娇柔,她虽没有十分姿色,到底也有六七分,此时又是精心妆扮而来,又是伏低做小,这般对着一个男子忏悔,龙从文原就对她属意,此时胸口一荡,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沈千梦浑身一阵轻颤,反往他怀中又靠了靠,又微哽道:“方才那话,也并非是有意冒犯于你,千梦自知容貌粗鄙,能得龙大人青眼,内心十分感激,素日里也就常常关注大人,大人在王府中的境遇,千梦都瞧在眼里,我们同为庶子庶女,谁不知道被人欺侮打压的滋味?可论起才学智慧,我们真的比他们差吗?龙大人空有满腹才华,却因为庶子的身份,不得不做小伏低,如今王府虽看似败落,但我私下想,反是龙大人腾飞荣耀的时候,话虽说得唐突了些,可却是真心为大人高兴!”
她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了龙从文的心坎里,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龙从文的心底激起一阵波澜,他将沈千梦抱得更紧了些,一颗心狂跳不停,半晌,低低道:“千梦,不想你竟是我的知心人!”
“大人!”沈千梦又哭又笑,“能得大人原谅,千梦真不知该如何……”
“叫我从文吧!”龙从文紧握住她的手。
沈千梦娇羞的点点头,低低的叫了声:“从文!”那声音柔媚得似能滴出水来,龙从文心情激荡,抱住她索吻,沈千梦欲拒还迎,两人这一番亲热,心结尽解,心意相通,各自露出会心的笑容。
两人又腻着说了会话,沈千梦貌似随意的问:“从文,最近我听说,沈千寻一再遇袭,你可有发现,那些人是什么来头?真是你二哥的人吗?”
“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不是喽!”龙从文轻哧一声,“一者,他没有那么精锐的力量,二者,就算他有,也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出动这么多兵力,你要知道,这每一次袭击,看似是对沈千寻下手,实则不过是借沈千寻来引龙天语入彀罢了!”
“龙天语再不受皇上待见,终究也是尊贵的皇子,敢大白天刺杀他的人……”沈千梦看了看龙从文,龙从文神秘一笑,沈千梦了然:“是了,原来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
“真的假的,谁也说不清楚,圣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人能揣摩的?不过,顺着他的心意做点事,或许能讨得圣上的欢心也说不定!”龙从文一脸胸有成竹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昂首挺胸骄傲自诩的模样,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怯怯懦懦无能庸俗的龙从文?
沈千梦看得一阵心惊一阵欢喜,心惊是因为,龙从文显比她预料的更为聪明,怕是不好掌控,喜的却是,有这样一个男人帮她,或者说,他们互相帮助,还有什么强敌除不掉?
她心中变化万端,面上却仍是一幅软弱无依的模样,只困惑的说:“若龙天语的敌人便是圣上,那外祖父为什么非要我与他结亲呢?这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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