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在操场边上被一只瘦高机器人拦了下来。那是第一节体育课刚下课,他正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前往教室。
与制作精美、宛若真人的爱丽丝相比,眼前的瘦高机器人长得十分敷衍。裸露的线路、单薄的银色金属骨架,几千上万年前的古董机风格,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部机器。可和low到不行外表恰恰相反,这机器人却挺智能,顶着一副机器模样,愣是让人感觉到了生命的烟火气。
“他”走到蓦然身前,微微欠了欠身。
“蓦然同学,你好。我叫初心,是仙女学院三年级年段长艾克萨斯·希尔的智能管家。”初心彬彬有礼中带着一丝疏离和严谨,就像一个正在接待重要宾客的、18世纪的英国管家。
“你好,初心先生。”蓦然仰着头看着机器人的独眼,对“他”说道。
“希尔先生在年段长办公室里等你,他让我通知你并在你方便的时候带你过去。”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蓦然答应得十分痛快。不方便就能不过去?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至于上课?算了吧!
年段长办公室,就在三年级教学楼的最上层,被教职工办公室众星捧月般拱卫在中间。
艾克萨斯·希尔坐在办公室休息区的藤椅上,低头翻着一本厚部头的书。就在一边的三脚小圆桌上,还摆着一叠约有一尺高的同系列书籍,这从封皮上就能看得出来。
“蓦然来了,坐吧。不要站着跟我说话。”艾克萨斯·希尔抬起头,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另一张同款藤椅上。
他是蓦然在这里遇到的年龄最大的人,看上去至少有四十多岁,神情严肃,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岁月在他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让端正的五官变得沧桑而憔悴。臃肿的身体也尽显中老年人的油腻。
“希尔老师。”蓦然打了个招呼,没有客套,直接就座了。
“蓦然,爱丽丝刚才向我汇报了一些情况。”希尔清了清嗓子后,慢慢和他说道,语气倒还算和缓平静。
“……”蓦然并不奇怪智能管家会做出通风报信的事。只要是程序,都有后台、有优先级、还有漏洞,他这名义上的小主人,鬼知道是排在第多少位的呢!可只是起晚了一小会,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立规矩”?
“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过来吗?”
蓦然闻言就摇了摇头。他知道,希尔并不期待他的回答,无论他点头还是摇头,对方总得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是你想要的书。”希尔将自己手中的书本合上,放在了那叠书的最上方,而后将它们一并推到了蓦然那一边。
蓦然看着书本这可怕的厚度,再想到那些在21世纪就已经让人崩溃的代码,有种立即调头跑路的冲动。他咽了咽口水,目露忐忑地看着年段长。
“做一款自己的专属游戏是个好主意。不过对我们Omega而言,自学这些再辛辛苦苦的实验,是最笨的办法。”希尔对他笑了笑,也许是平时严肃惯了,这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蓦然低头想了几秒,问道。既然他已经惊动了年段长,那有什么合理的不懂之处,索性直接问出来的好,以免胡乱猜测反而犯错更多。
“我们是Omega,无论需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很快就会有人把它送到我们面前。你想要一款新游戏,可以在游戏区的大堂里找NPC发布任务,或者把要求直接告诉任何一个Alpha,他们随时都乐意为你服务。而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可以为你节约很多时间。”希尔悠悠说道。
希尔说得轻巧,蓦然却有点懵了。这话啥意思?送到面前?有你的快递儿?可“剁手”是等价交换吧,Omega就都这么有钱?
“蓦然你还小,等长大后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你的笑容不惜付出一切。”希尔笑了笑,脸上却浮现出了几分怅然和忧伤。
“你记住,我们Omega不需要在这些麻烦的知识上浪费时间和生命,这就足够了。”
然而他现在想要了解世界,并且闲得蛋疼啊!蓦然没有吐槽的胆量,只能用沉默表示抗议。
“如果感到无聊,就多玩游戏。要是觉得平时的游戏太累,也可以花点积分到仙女小镇服务区度假。在游戏里,你能遇到很多Alpha,如果有幸找到心仪的他、她,将来婚配时,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希尔这么建议。
蓦然微微皱眉,努力分析着希尔的语言。
“平时的游戏太累人”、“到仙女小镇服务区度假”,说明他昨天登录的仙女小镇算是休息区,真正的连连看游戏可能没他想的那么安逸。
“找到心仪的‘他’、‘她’”,意味着这世界许可同性婚姻。可前面还有一句“游戏里有很多Alpha”,这是不是代表着,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得是Alpha?而且,婚配时尊重意见什么的,难道还有强迫人结婚的?现在是公元370年吗?
蓦然思考得过于投入,以至于连希尔什么时候站起来都没察觉。
“……这些规定都是为了你们好。蓦然,你有在听吗?”希尔站在他的左侧后方,显然发现了他的走神,语气也严厉起来了。
“有!”蓦然醒过神来,急忙回答。
“我刚才说了哪些规定?”希尔气笑了。
哪怕跨越了一万五千年,老师的套路依然一成不变,却又偏偏依然效果卓绝!蓦然眼神闪烁,考虑是不是该随口胡诌两句。
“算了。午休时候,初心会给你送一份校规,你好好学习一下。我不希望哪天在禁闭室看到你。”希尔叹了一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和缓。
“好。”蓦然乖巧地点头。
“蓦然,你是Omega,该做的不是让自己强大,而是学会怎么依赖Alpha,怎么当一个好丈夫或者好妻子。”希尔敲了敲桌面。
初心立即灵巧地将桌上那一叠厚厚的书本拿了起来,而后它的两条机械手臂一声轻响,露出了隐藏的锋刃,就在蓦然眼前,将这一叠书本全部砍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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