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清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院门被拍的啪啪响,四下鸭子大鹅乱叫,犬吠之声响彻邻里,也就淹没了李二那公鸭嗓子般的喊声。
换在平时,莫说是这般拍门,便是一声狗叫,楚云清都能马上睁开眼。
但今晚,睡的却着实有些沉。
他睁眼,眼中迷惑只是瞬息便去,掀被起身,抓着衣衫边穿边走。
天色还暗着,月光有些稀薄。
楚云清敞开门,院门外站着一脸急色的李二,巷口还有几个跟来的弟兄。
“清儿哥哎,你可算是醒了。”李二一副方寸大乱的样子。
楚云清眼底微沉,他知道这家伙虽然胆小,却少有这种大失方寸的时候,想来是帮内发生严重之事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能称之为大事的,似乎也只有…
“是石帮主?”楚云清低声道。
李二眼底一怔,接着狠狠点头,声音压低而急促,“帮主死啦!”
哪怕楚云清已经隐隐猜到,但这被证实,还是心底一震。
渊行帮帮主石崇山,耳顺之年,虽是草莽出身,但早年得前人洞府遗留,得两道失传符箓,以武通玄,可以说是大机缘之人。
以他这般年纪,本该就如常人三十岁那般,正是龙虎之年,却在今年入春时染病,竟是不治之症。
原本一身铜浇铁铸般的气血败了,铁塔般镇压着整个太渊城的大家长就此卧床不起,这本来就是一件蹊跷事。
毕竟这病来的怪不说,更是前所未闻的急症。
且现在,竟就这么死了?
要知道,晏红染去京城,正是受命去请清静门的老神医的,而当时,帮里的堂主之一,也是唯一精通医理的「活通判」穆春生还说,石帮主起码是能挺到入冬的。
但没想到,就在这个深秋的夜里,毙了。
是穆春生当时说的场面话,其实是在安慰帮众?
还是说,其中出了岔子,石帮主的死另有隐情?
楚云清压下心中翻涌,问道:“你怎知石帮主死了?”
李二连忙道:“半个时辰前吧,咱们弟兄还逛夜市喝花酒呢,总堂的人就传信来了。”
渊行帮有总堂口,然后在四个坊市各有一个堂口,其中每时每刻都有值守之人,负责紧急联络,快马、信鸽皆有。
楚云清点点头,既然是总堂来的消息,那想来就是真的了。
他慢慢将院门锁好。
一旁,李二见他不紧不慢的,只觉得后庭紧的不行,脑门上都是汗。
“清儿哥,我的好哥哥哎,咱能快点么,宗堂口那边还等着呐!”
“慌什么。”楚云清道:“帮内三千弟兄,天亮之前到了就不错了。”
李二一愣,“可你是香主啊。”
“香主三十一,你见哪个有本事能进总堂议事厅?”楚云清朝巷口走去,“这个紧要关头,能说话镇场面的,只有陆景、穆春生这几人罢了。”
李二紧跟着,虽然啥都没想明白,但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一行人出了巷子,然后等在街上的弟兄们靠过来,有的上了马车,有的步行,随着往北市老槐街的总堂而去。
……
天刚蒙蒙亮,已经有出去上工和出摊的人了。
都是讨生活的,自然要起早。
但今日,太渊城中的气氛却有些异样,说不上来,就是有一股人人都能感受到的沉重。
街上不时会有人跑过,还有飞檐走壁的,也有坐轿骑马乘马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带着兵器的江湖人。
尤其是在北市这边,入市口的官兵脸上全是汗,衙门的捕快衙役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无他,从夜里开始,这入北市的人就没停下。
太多了,除了渊行帮的帮众,还有城内其他帮派的人。
渊行帮帮主石崇山病死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这些帮派中人,或有往日交好的过来,但更多的还是怀着心思而来,既是瞧热闹,也是打探消息。
渊行帮的威势太盛,更别说这数千帮众,衙门抽调了人手过来,而消息也递到了城外的守军大营里。
拦是不能拦的,万一真引发冲突,就难以收场了,谁也担不下这个责任。
衙门的人,不减警惕地看着这些江湖人进入北市,进了享安坊,有地位的能去老槐街。
进总堂口这大阁楼的人不多,街上、路边、墙上、房顶乌泱泱全是人。
但没有人说话,很安静,就如黎明之前。
呼吸声,却像是风。
靠近北市牌坊的街上,也不空旷,马车、马匹、轿子停得到处都是。
车轮碾过青石板,在空旷处停下,楚云清下了马车,一众人走到了大牌坊。
“梁捕头。”楚云清见了那靠在牌坊边打哈欠的中年人,主动打了声招呼。
那是个面容有些青白的中年人,看着像是酒色过度,按刀的左手不时抽搐两下,倒不是伤过筋骨,而是服药所致。
药,就是逍遥散,那些闲的无事的文人挺喜欢的东西,说吃了能让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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