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山的确是病死了。
副帮主陆景站在总堂口的大阁楼前,脸带悲痛地看着面前这几百号人。
他说了些什么,大抵是宽慰众人和自己,缅怀且许着今后的愿景。
但楚云清没有听清,因为四下隐隐有了啜泣声,脸色愤懑着,牙关紧咬,握着拳头。
他有些懵,眼神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个壮硕的汉子,现在就跟青楼里的姑娘似的,欲哭还休,遮遮掩掩的。
演呢?
虽说江湖人都自诩好汉,重情重义,流血不流泪,但楚云清可不信眼前这些孬货,跟石崇山有这么深的感情。
这表现的是不是太假了点?
“嘁。”李二也是不屑,撇了撇嘴。
“石老哥欸!”
“陆帮主!”
蓦地,先是一声悲痛地大喝,接着是靠前边的人慌手慌脚地朝前涌。
楚云清踮了踮脚,伸长脖子一看,好家伙,原来是陆景帮主悲伤过度,晕过去啦!
李二眼睛有些直愣。
四下有些乱。
楚云清往铺子里钻了钻。
很快,场面控制下来,陆景悠悠转醒,谢过众位兄弟,然后被搀着进了总堂口。
堂主穆春生说了些场面话,然后让弟兄们先散。
等石帮主入棺后,再来吊唁,当然,届时就不会是这么大的阵仗了。
老槐街上的人慢慢朝外走,最后离去。
楚云清也随在人群中往外出,自始至终,即便他是香主,也没资格进去这总堂的大阁楼里。
李二看着那巍峨气派的大阁楼,看着那自由进出的帮内嫡系,多少有些忿然。
“清儿哥是香主,按理来说,你该能进去的。”他说。
楚云清只是一笑,浑不在意。
能日常出入那阁楼里的,除了两位帮主和几个堂主外,便是他们的心腹。而自石崇山卧床后,他的心腹或明里暗里被打压下去,或被别人拉拢换了旗头,哪还见什么威风。
现在的渊行帮,看着还是一个箍起的铁桶,内部却早就四分五裂,只等一个契机,木板的缝隙就会崩开。
楚云清虽然也有抱负,但更多的还是想活着,能早日恢复身份,吃上那碗官饭,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
出了北市,楚云清刚待回家接着睡觉,就见那边看马车的伙计匆匆跑过来。
“清儿哥。”对方唤了声,然后道:“陈姑娘让你过去趟,说新到了好酒。”
言罢,李二等人相视一眼,继而就挤眉弄眼地看着楚云清,除了猥琐之外,哪还见方才在老槐街里做作的伤感?
楚云清面上随和笑着,心里却一个咯噔。
果然来了!
在这个时候,陈文静要见自己,当然不是为了喝什么酒,肯定是安清和的任务派下来了。
楚云清沉吸口气,面不改色地跟李二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直接上马,朝那酒馆去了。
李二遥遥瞧着,跟身旁几人道:“清儿哥哪都好,就是这腰啊,老不行。”
“可不,这三日两头的去按腰,谁吃得消啊。”边上的弟兄也是调笑。
……
酒馆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在。
事实上,这家经营的酒馆本来就不招揽生意,来光顾的,也就只有楚云清,以及他偶尔带来的李二等人。
因为这家酒馆的酒水,实在难喝,勾兑的水太多了,除了一个漂亮的女掌柜,毫无吸引力,但又摸不着,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日头还没出来,天阴着,楚云清推开了酒馆的门,径直往二楼去。
陈文静还是那身素衣打扮,神情平静地坐在那,眼前摆着一张棋盘,看样子,是在等的时候,自己跟自己对弈。
楚云清过去坐下,看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一点名堂也看不出来。
“石崇山死了?”陈文静盯着棋盘,漫不经心道。
楚云清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接下来该是谈正事了,彼此熟识,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没必要再多寒暄。
“会是谁坐他的位子?”陈文静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陆景吧。”楚云清道。
石崇山的家人早年被仇家所杀,老来膝下无子,一心全扑在帮派上,所以有资格接任帮主之位的,就只有副帮主陆景,以及穆春生、柯放、陈五、晏红染四位堂主了。
其中,穆春生做的是药材、米粮生意,威望不显。
柯放做的是盐铁茶糖的买卖,算是牟利最大的,而他也是石崇山的心腹,几乎可称是渊行帮的金袋子。只不过现在地位颇为尴尬,且近来生意也有些不顺。
陈五经营着赌场和逍遥散的生意,如今是进钱最多的一个。只是他这人素来嚣张跋扈,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人缘极差。
再加上他做的这档子买卖,脊梁骨都被人戳断了,他要是当帮主的话,莫说底下兄弟不服,便是以后渊行帮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来。
至于晏红染,就算她有千般好,只一个女流之辈,就不可能接任帮主。因为就算弟兄们服,也难免会有其他人说闲话,这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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