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治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但现在,却有些绷不住了。
柯放有恃无恐,且看样子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乐文治当然清楚其中的原因,不外乎便是楚云清的存在,这让他每每想起,都不免憋闷。
“周进是四海商会的少公子,府衙不希望他出事。”乐文治沉声道。
柯放叹了口气,“是啊,谁能想到那些绿林竟如此大胆,这回都敢进城来掳人了。”
乐文治皱眉,“半个时辰前,周举人亲自去了府衙,面见的知府大人,个中利害,我不讲你也应该明白。”
周举人当然不是一个名字,只因为此人早年中过举人,后来屡考不中,在乡里就被人这么叫开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人弃文从商之后,竟一下风生水起,创下了偌大家业不说,还成了太渊州首屈一指的巨商。
渐渐地,这带着讽刺意味的绰号,就没人再叫了。可这周举人反倒常以当年科考之事自勉自励,就让别人称自己为‘周举人’。
所以,这周举人的称谓,便取缔了他的名字。
这人能有如今这般地位,手腕自不必多说,肯定不是个善茬。
他儿子被人掳走了,亲自去衙门见了范廷谦,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乐文治很清楚,自己接下这个差事,既是机会,也是个烫手山芋。
办成了还好,可要是办不成,自己这身衣服,恐怕就要扒下来了。
而且,难保周举人事后不会拿他出气,再加报复。
距离周进被掳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城中各方都无半点消息传来,显然情况对官府这边并不乐观。
这才是乐文治绷不住的原因。
他无比确信,人就是渊行帮动的手。
“柯堂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周进在哪?”乐文治问道。
柯放一脸惊讶,“他不是被响马劫走了么,这你得去抓人啊,问我作甚?”
乐文治脸色沉了沉。
柯放还在说着,“乐捕头是破案的高手,想来如何破案肯定不需柯某多说,但你现在得动起来啊,派人封锁城门,每条街每条巷子地排查,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地敲门,说不定这伙响马在城中就有接应呢。”
“够了。”乐文治冷声道。
柯放的嘴就不带停的,“想我也是老江湖了,可这伙人的身份,我竟然没看出来。要我说,很可能就是其他地方来的过江龙,他们身上可带着匪气,咱们太渊州里,我想不出哪里能养出这么一伙好儿郎。”
“我说够了!”乐文治脸色阴沉,猛然拍桌,打断了柯放的喋喋不休。
柯放这才闭了闭嘴,喝了口小酒,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还拿筷子夹了口菜。
“真奢侈啊。”他感慨道:“想不到这淮水画舫上,姑娘漂亮,酒香,饭菜也是好吃。”
乐文治深吸口气,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你我心里都是门儿清,何必再云遮雾绕,顾左而言其他?”
柯放摇头,“柯某是个粗人,乐捕头这话听不明白。”
乐文治闻言冷笑,身子前探,目光直视柯放的眼睛,“那伙人根本不是什么响马,他们是你渊行帮的人,而周进就是被你们掳去了。”
柯放一愣,他这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些惊讶。
这乐文治,竟然能猜到,不愧是清儿哥口中的小人,还真是个狗东西啊。
“乐捕头在开玩笑吗?”柯放冷哼一声,筷子一拍,“这般凭空污蔑我渊行帮,你该知道后果的。”
“怎么,打算对我动手?”乐文治淡淡一笑,“就像当初的安清和,陆景等人一样?不过,这倒真像是楚云清的风格啊。”
柯放皱了皱眉。
其实有些事情,他未尝没有怀疑过。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且都过去这么久了,如今楚云清又当上了帮主,而渊行帮也比以前有了更好的变化,那他自然就不会,也没必要再胡思乱想。
可乐文治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也知道什么?
但如果真知道,又是如何得知的?
柯放一时有些拿捏不准,猜不透对方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知晓内情。
乐文治平静道:“柯堂主是老江湖了,有些事,你该看得清楚。”
柯放没说话。
乐文治又道:“楚云清早年只是一香主,诚然他看似莽撞却颇有手段,但这帮主之位,毕竟也轮不到他来坐。他能当上帮主,其中怕是少不了龌龊吧。”
柯放笑了下,“我们都服他,也敬他的为人,渊行帮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而这便足够了。”
乐文治眼神闪了闪,刚要开口。
“乐捕头今晚来,不想着去破案,难道就是跟柯某说这些的么?”柯放不咸不淡道:“挑拨我渊行帮内的关系,你就不怕犯了忌讳?”
挑拨这种事,放在哪里都讨人嫌,而在江湖上,这种人自是要被割舌头的。
乐文治既然敢说,那便不怕。
他还是觉得,凭借自己此时的身份,以及范廷谦那暧昧的态度,楚云清就算真想对自己动手,也得掂量掂量,必有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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